也不好眼睜睜看他淹死。手中竹篙一挑,將他挑上船來。

那張公子吃了不少水,坐在甲板上神情委頓,但兀自喜容滿面,道:“程老闆。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程鈺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這人真奇怪,你自己淋得落湯雞一樣,還管別人沒事麼?”

那張公子轉頭看向程鈺,見她的容貌和程鈞六七分相似,吃了一驚,道:“咦,你……你是……你也是……”

程鈞怕他說出不好聽的來,道:“張公子,我記得你是京師人士吧?”其實他也不知道張公子是哪裡人,但聽口音就是純正的官話,因此順口一說。

張公子隨口道:“是,我是京師人士。家父在當朝位列九卿廷尉之職。唉唉,可惜我這個人,年屆而立還一事無成,慚愧,慚愧。”

程鈞懶得理會廷尉是什麼官職,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張家公子。張公子不在京師安居,怎麼跑到此地逍遙了?”

張公子精神微振,道:“我聽聞太昌府是天下第一風流城,思慕此地風光,因此孤身下來。本來只打算遊歷一番,做幾首詞曲便回去,沒想到這金玉河實在是好。我深愛此地,便流連忘返,一年多也不曾回家,唉,此地安樂不思蜀啊。”

程鈺忍不住道:“你喜歡金玉河,一年多也不回家,難道天天在船上住著麼?”

張公子道:“諾諾——那邊最大的畫舫裡面,有個小玉梳姑娘,在金玉河上算得上最有名的姑娘,她收留我住了一年,同起同臥,夜夜笙歌,倒也逍遙快樂。”

程鈺不懂,還要再問這姑娘為什麼收留一個男子在家住一年,程鈞衝她擺擺手,這嫖院的事情,原本不該給女孩兒聽,笑道:“既然你與那小玉梳一雙兩好,我只有祝你比翼****了。”目光在他身上一轉,又看見那件寒素的衣服,這一回他看得仔細,發現那張公子腰上掛的玉佩,分明是青田石的,暗道:看樣子,這小子錢快huā完了,就該滾蛋了吧?

果然張公子搖頭苦笑道:“飛不了。一年來huā錢如流水,我這囊中漸漸羞澀了。”他將福帶上的玉佩一舉,道:“連我這袋中的玉佩也給當了換錢了。打不出賞錢去,玉梳兒雖然待我一如平常,但王八鴇兒的臉色漸漸不好看。唉,這些嫌貧愛富的勢利小人。如今我身上只有三兩三分錢,別說再住下去,就是回去的盤費也不夠用了。”

程鈞心道:“這故事倒也俗氣,跟戲詞裡寫的似的。我看你跟那小玉梳私定終身之後,回頭定能考個狀元。”倘若是尋常人,這樣的風流敗家種子他自然不理會,但張公子前世與他確實有恩,也不得不報答一番,當下摸了摸口袋,幸喜出來遊玩帶了銀錢,掏出兩個五兩重的金元寶,遞給張公子道:“你我也算同鄉,這點盤費,要想在這裡住,那是不夠的,但迴轉京師也差不多。算是我借給你的。”

張公子忙搖手道:“不行不行,我絕不能拿你的錢,你的錢都是辛苦攢來的血汗錢,我如何能拿。常言道,不拿……錢,不踹huā子碗,我那你的錢,豈不傷天害理?我雖然見識不多,這點道理還是懂的的。”這句常言其實是說,不拿婊子錢,不踹huā子碗,幹這兩樣都是缺了大德的,戲子也不比妓子高什麼,張公子不便說的明白,但其意自明。他一個高門公子知道這種市井俗話,乃是這幾日他沒錢後。老鴇罵閒街罵他缺德時用的。

程鈞又好氣又好笑,若在前世,他聽見這兩句話。非把這張公子舌頭割下來,只是如今卻不在意了,只笑道:“事急從權。公子難道是迂腐之人?哦,難不成張公子另有財路?”

張公子笑道:“若在今日之前,那還真是束手無策,本來是打算將身上備換的衣衫盡數當了,用兩腿走回京城去,卻沒想到今天打聽一件事,倒叫我有了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