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讓她甚至無法安心欣賞難得的十大交響樂團之一的演出她最愛的斯美塔納。

一直以來,也許是進柯蒂斯之前的青少組較技,程希與艾凡一直是各有勝負,所以,程希一直覺得自己與他是站在同一水平線上的。雖然風格方向都相去甚遠,但不妨礙程希的這種認知。

可是,才半年,僅僅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呢?在程希看來,艾凡應該希望不大的布拉格之春國際音樂比賽,他竟然取得了第一名。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程希會認為只是一場勝負,自己下次贏他也就是了。可是,做為布拉格之春國際音樂比賽第一名的福利,就是可以與捷克愛樂同臺演出,後續還有很多次與世界知名交響樂團演出的機會。這卻是程希大大羨慕的。

是的,到這裡的時候,程希還是羨慕。可是,真等艾凡比平時帥了無數倍地站在舞臺中央,吹起《勃拉姆斯長笛奏鳴曲》的時候,程希嫉妒了。

——他竟然突然之間,無聲無息地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

程希覺得胸腔裡被什麼塞得滿滿地,讓她有點喘不過來。是的,他還是華麗銳利的曲風,可是,不再是那麼單薄,而是豐滿了起來,有一些細微的情感,讓他的句法變得圓潤自然,整首曲子變得有血有肉起來,甚至讓程希有些想掉眼淚。她沒有感覺到艾凡的技巧比自己強大多少,可是作派已經完全不同。

怎麼辦?!自己才剛學會塑造出一個完美的骨架,可是艾凡已經走向描繪美人的程度了!竟然差了這麼多嗎?無聲無息的?!這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明明自己也沒有放鬆,天天在練習,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進步的。到底哪裡出了錯?!

燈光把舞臺照得好象另一個世界,黑暗中的程希不知不覺中拳頭緊握。她嫉妒,她茫然不知所措,她恐懼。她害怕這就是天才與普通人的不可跨越的鴻溝。她很害怕。因為,如果真是那樣,光靠努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八三年初夏,程希一身冰涼地從布拉格逃回了費城。她甚至沒有與之後必將行程滿滿的艾凡道別,她害怕她露出嫉妒的醜陋嘴臉。

“恭喜你,希希。古斯塔夫獎,很不容易。”羅伯特顯然心情很好,笑眯眯地拍了拍程希的頭。

程希低著頭,心中全無歡喜,被羅伯特拍了半天,才抬起頭來,頗有點可憐巴巴地看著這張親切的胖臉:“教授,我和艾凡·奧德耶差得好遠。”

羅伯特眨了眨眼睛,了悟地點了下頭,拉著程希坐了下來:“沒錯,希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技巧比他不差,進步也很快,為什麼吹奏出來的感覺卻相差那麼多?”

程希點了點頭:“回來的路上,我也試著模仿他的改變,可是……完全沒用。”說著,程希有些氣餒地再次垂下了頭。

羅伯特微微笑開來:“我曾經也和你有一樣的感受。希希,當年,瑪……”羅伯特說著突然頓了下,沉默了一會兒,釋然地呼了口氣,說道:“當年,你認識的瑪汀大師與我水平不相上下,突然有一天,我發現她變了。就象你發現艾凡變了一樣。我無論怎麼努力,技巧比她嫻熟,譜子比她背得熟,都沒用,她的作品能打動我,而我的只是漂亮而已。當時,我象你一樣沮喪。直到,有一天……”

程希睜大了眼睛,在要聽到答案的時候,羅伯特突然停了下來,這讓程希大為焦急,連忙扯住羅伯特的袖子。羅伯特別扭地抿了抿嘴,最後說出一句話:“希希,你還小,彆著急。”

——喂,這算是人話嗎?!

程希怒瞪著羅伯特,明白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羅伯特看著自己的小弟子這番表現,不由好笑地搖搖頭,索性就給她解釋清楚:“感情,希希。我們所有的演奏者,都是在表達感情。所有的技巧都服務於感情。你覺得你的技巧不輸於奧德耶,一點沒錯。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