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碧色的眸子隱隱有殺氣,“你離開碧落海的時候他還不曾變身吧?鮫人只會為一個原因而選擇性別——所以,以星尊帝那樣的性格,滅了海國後,如何能留著他?”

白瓔恍然,卻隨之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悲哀來。

那樣的話說出後,白薇皇后卻沒有立刻回答什麼。

虛空中的眼睛忽然闔上了,彷彿是回憶著什麼、彷彿又是掩蓋著眼裡的種種情緒。

不知是不是靈力合一後的影響,白瓔雖然不知道皇后的表情,卻感到憑空有種種激烈的悲怒如急流般湧上來,呼嘯著,幾乎將她內心充滿。她忽然身子微微發抖,連忙用雙臂撐住冰冷的石臺,咬牙忍受著內心撕裂般的激流。

“等我回來找你!”依稀中,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映象幻影。

那個聲音是對著一個鮫人少年說的。碧海藍天,風往北吹,木蘭舟發。那個少年涉水而來,遙遙送別,龍在他的頭頂盤旋,遠遠看上去宛如天神一般——然而,那種凌駕一切的美、的確是沒有性別的。

是什麼讓他改變……

風吹起他深蘭色的長髮,鮫人少年眼睛裡有千言萬語、卻隻字未吐。而那個即將獲得力量、準備回去完成夢想的紅衣少女雀躍而歡喜,恨不得立刻返回故鄉。只在船頭對著他說了那樣一句話——而一去就是二十年,她再也沒有回到碧落海。

不是沒有感激,不是沒有思念,只是,一切還抵不過少年時的夢。

她有著那樣強勢的性格、決絕而剛烈,從小起心裡就藏著一般女人少有的霸圖,千秋家國夢。那些年來不停的馳騁,腥風血雨見慣了,早已漸漸淹沒了心裡的那片藍天碧海——她的一生、一直在血戰中不斷前行,那些跟不上她的朋友和部屬、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或者離去。而身側一直和她並肩前行的、只有那個後來成為她丈夫的男子。

二十年後,她已然君臨天下。帝都中、王座上,皇后偶然回想當初少女時的過往,也只依稀記得一個極親切、極溫柔,卻也漸漸模糊的影子罷了。

都忘了麼?……戰火滾滾的雲荒大陸之外,那片碧海之上,那個鮫人少年曾竭盡全力完成她的所有願望,只希望她能快樂。甚至在她和那個人返回雲荒的時候,都不曾阻攔半句。因為他知道、天生愛好搏擊風浪的女船長,是無法留在這片平靜的故土上。

“等我回來找你!”那時候、她那樣快樂而輕鬆地在船頭對他喊,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離去——殊不知、那是一個萬難兌現的諾言——而他卻真的在一直等待。

一直到、遙遠的北方傳來雲荒一統,毗陵王朝建立的訊息。

一直到、聽聞那個開創新天下的皇后,封號為白薇皇后。

當頭顱落在她腳下的時候,她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那樣凌駕於一切種族的美,任何人看過一眼後都不會忘記。然而,她只震怒於丈夫的不告而戰、失驚於丈夫脾氣陡然間的暴戾和陰暗,驚駭於破壞神本性的復甦——

卻沒有仔細去看那一顆被斬下的頭顱、其實已經分化出了性別。

她居然一直不曾明白對方的心意。甚至到失去了形體,失去了自由,在那樣漫長的歲月中,依然不曾知道。

紛雜而巨大的記憶忽然之間全部湧上了冥靈女子的心頭,白瓔忽然間有了某種時空錯亂的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只是、那種悲痛和愧疚卻是真真切切的,深沉而茫然,一分分在巨大的記憶激流中沉澱下來,逼得她幾乎窒息。

“純煌……”白瓔忽然間低低脫口喚了一聲,痛徹心腑——然而那兩字似乎不是她發出、而是內心無數的強大幻象壓迫出來。是另一個人心裡洶湧著、卻極力控制的巨大念力,迫得她不得不吐出這兩個字。

“純煌。”片刻的靜默,彷彿不再勉強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