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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你在家啊。”我打聲招呼,算沒話找話。
她“唔”一聲。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看她倒了一杯水。些微不自在,我攪動麵條,屏住氣,不再說話。
氣氛僵。也許不,可能只是我自己一個人覺得。李紅隨時隨地——至少在我面前,總是一副酷傲的姿態,很幾分高高在上。
跟我說話時,她是不笑的。
我原以為那是她的習慣。畢竟,沒有人規定跟人說話時一定要帶笑。尷尬的是我,人家沒必要陪我乾乾的傻笑。
開水滾了三分鐘。我將麵條撈起來。
“對了,你的朋友,他說他姓杜,有電話找你。”李紅吞了幾粒維他命,仰頭喝了幾口水。
“謝謝。”李紅怕胖,飯都不多吃,身體又需要營養,所以櫃子裡全是瓶瓶罐罐的各式維他命。
到底也是藥。我第一次遇到吃藥吃得這麼起勁的人。
我加了一些醬油和蒜頭,和著麵條拌一拌。才吃一口,李紅聞到蒜頭味,姣美的眉形又扭皺起來。
吃第二口,門鈴響了。戲劇性的,李紅打結的眉眼往鬢旁飛了起來,踩著光腳跑了出去。
我先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是低低含糊的男聲。跟著——一聲“嗯”,打鼻腔哼出的,像撒嬌,更像小狗要寵的叫聲,不客氣的穿進廚房。
我筷子一叉,一口麵條鯁住喉嚨噎著了。
就是這樣,我才不習慣。
搬來一個星期,我就想搬家了。
“嗨,安德魯。”男人跟著李紅進廚房,我打聲招呼。
安德魯一頭灰褐的金髮,股票操作員,李紅的男朋友。他幾乎天天來,有時過夜。每次他來,李紅都會發出那種像小狗惹憐的撒嬌聲,酷傲的表情全都不見,比我見過的任何小女人還要小女人。
一個人在男人面前身後,怎麼能差那麼多?
所以我不習慣。
當著我的面,安德魯給李紅一個辣辣的法式深吻。
安德魯還沒吃過午飯,李紅立刻像個小主婦般忙碌起來。
我悄悄退出去,識趣地把廚房全讓給他們。
柏林消費指數高,靜子好心介紹我這個住處。我現在住的房間就是她以前待的。到維也納之前,她和李紅一起住了差不多一年。可是,她從沒跟我提過李紅特殊的習慣及性情。
我不是排斥,只是不習慣。
廚房傳出咯咯的笑聲,那種抽著氣,可以顯得出很嬌俏的笑法。我曾試著學那種笑的方式,到底學不來。
那其實是很不自然的笑法,自覺性地控制鼻部與喉嚨的發音位置,是有意識的、按照某種通路把笑聲發出來。那是需要練習的,我學不來。
雖然不習慣,我還是鎮定地把一盤面吃光。
這也算是生活的歷練。
不,沒有那麼刻苦辛勞。別把我想成窮苦思鄉的悲劇美少女。只不過,我母親大人說的需要校正——美麗的女子並沒有比較容易過活。更何況,我美得不到位。
要像李紅那樣,我這輩子是達不了那層次。
我跟杜介廷說我想搬家。
“不是才剛安定下來,為什麼要搬家?”他問。熱咖啡的煙霧嫋嫋瀰漫過他的眼畔。鏡片後的那雙眼亮得有神,絲毫不被霧氣遮攔。
我們坐在柏林自由大學附近的咖啡店裡。人聲鼎沸,熱烘烘,也鬧烘烘。
不是真正的那種吵得人神經衰弱的“鬧”。只是一種“人氣”。
“住不慣。”我看看四周。
“怎麼會?你那地方我也看過了,雖然稍遠了一點,但裝置齊全,環境不算差,房租又便宜,為什麼不習慣?”杜介廷好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