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很快讓廠裡知道了,說他出賣圖紙,“吃家飯,屙野屎”,又給他一次記大過處分。

奚偉是中學教師家庭出身,從小受家庭薰陶,唸書唸到高中。本來可以繼續讀大學深造,偏巧遇到“###”,工廠停工,學校停課,奚偉只得下放做知青,而且是第一批。下放兩年,由於表現好,又被第一批推薦進了金箔廠。當時,他的文化在廠裡算最高的,所以被分配做了機修工。本來奚偉年輕有為,聰明肯幹,在金箔廠已逐步成了骨幹,很快將受到重用。誰知發生了那兩件事以後,奚偉從此在廠裡就“消聲匿跡”了。公開場合,很少有人再看到他。最鬱悶的日子裡,奚偉也曾想過離開金箔廠。可是,那時候“行政關係”猶如一張“宣判書”,將你牢牢釘在一個樹樁上,你永遠掙脫不掉。特別是奚偉檔案袋裡那兩份“不光彩”記錄,像一口黑鍋一樣。外單位一聽說他有“黑鍋”在身,嚇都嚇跑了。奚偉只得在金箔廠熬著。還算好,他從小愛讀書,藉機看了不少書。

聽完奚偉的敘述,何大福既同情又惋惜。當場,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奚偉的詢問,卻問了他另外一些問題。

“你這些年讀了哪些書呢?”

“什麼書我都讀,文學的、歷史的。西方經濟學也看過。對管理鼻祖泰勒也略知一二。”奚偉說。

“噢?西方經濟學也看過?好,那好,我們廠現在正急需管理人才,你們機修車間本身就需要。”

那一晚,他們倆聊了很長時間。從企業現狀到未來發展,從人生價值到如何對待過去的錯誤,都涉及到了。談話中,何大福發現奚偉聰明過人,知識豐富,實踐經驗較足,人也顯得很精幹,不像平庸之人。

送走奚偉,已經深夜一點多鐘了。何大福望著活動床上甜睡的兩個兒子,突然立在那兒不動了。自打調到金箔廠以後,何大福幾乎沒時間與兒子們說話。早晨他還沒起床,兩個兒子已經上學去了;晚上他回來時,兩個兒子已經睡了。對此,他時常有內疚感。記得有個星期天,何大福一家在吃午飯,電視里正播放電視劇《 我不是一個好爸爸 》,看著看著,何大福的淚水潸然而下,小兒子發現了,忙喊:“媽媽,哥哥,你們看,爸爸哭了!”何大福連忙擦擦淚水說:“我確實不是一個好爸爸!對不起你們!”還有一次,何大福答應兩個兒子,星期天帶他倆到金陵城裡著名的文昌湖遊玩。兩個兒子興沖沖、樂陶陶地跟在爸爸身後,往公交站連奔帶跑。沒想到,一里不到的路程,何大福碰到了五個熟人,都被攔在路邊談改革、談經營、談企業情況,有的談了二十分鐘,有的談了半個小時。大人談話,兩個小孩站在旁邊無可奈何。到了車站,何大福一看手錶,已快十一點了,只好對兩個兒子說:“看來今天又來不及了,爸爸下次一定帶你們去玩!”父子三人又調頭回家。直到兩個兒子都上小學了,陪兒子到文昌湖遊玩的諾言也沒有兌現……想到這裡,何大福淚水又下來了。他坐到床邊,彎下身來,輕輕用臉貼近兒子的臉。從大兒子到小兒子,輪流###著他們稚嫩的臉龐,喃喃自語:“以後我一定會彌補你們的!” 。 想看書來

修改“判決書”(3)

第二天碰頭會上,何大福提到了讓奚偉擔任機修車間主任的事。劉恆以前一直是機修車間主任,對奚偉比較瞭解,認為他能力很強,就是“歷史汙點”害了他。如果上面能透過,提奚偉當主任他同意。

李雄關則堅決反對:“當真的,改革開放了,用人一點政治也不講了?這樣品德有問題的人都重用了,那社會還不亂了套?”

“奚偉過去犯過錯誤,這是事實。但我們要具體情況具體對待。說他賣圖紙,其實也談不上賣。當時他年輕,缺乏經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