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吃,我鍋裡好了的。”她連擺幾個手,腦袋湊上去望一望,退回來將手背在後面:“我屋裡早就好了的,我是等王二呢,王二還沒轉來,下午出門到石巖去了,曉得啷個還沒轉來呢,恁大夜深了,我將還到二爺那裡去耍了一陣轉來,拿二爺手機打電話他也沒接,曉得這人到哪裡去了。” “二爺屋裡已經在打穀子了?”吳秀珍笑道:“就他幾個人嗎?他們信好是個大人了,他得力些。” “那也算份力呢,忠信帶回來的打穀機的嘛,昨天忠信背轉來的。”吳秀珍坐在灶膛前吃麵燒火,朱慧芬就站邊上替她攪豬草:“機器繳起來多快呢,忠傳還是下午轉來的呢,她也是背穀子到公社去賣。我看他祖孫兩個一陣割,然後就信好打二爺遞,快的很,哈哈兒就是一塊田哈哈兒就是一塊田,你光是說喲,二爺多行實的人喲。” 吳秀珍笑著點點頭,回回她和朱慧芬的話都傳到黎書慧耳朵裡,說二爺勤快的,說二爺心好的,說二爺踏實肯幹的,哪怕說二爺抽菸喝酒的,長久以往再路過張家,人家看她的眼神就變了,說話的語氣也變了。 朱慧芬還道:“晚上他們忠承也轉來了,曉得下石壩走哪裡去轉來,那陣兒了才跟忠承一路轉來。” 李毛兒‘消失’後李國珍再沒踏過吳秀珍的門,外面碰到也像沒碰到一樣,後來又是羅昭全因羊子失了心智的事,兩家人愈發沒了關聯,那下石壩愈發成單家獨戶了。 “平時還沒覺得,今朝屋裡少了個人硬像少了好多人一樣,你看,我們上石壩三個,他們下石壩有時候三個有時候兩個,二爺屋裡幾個,大坪李貴,王正書兩口子,潘大爺屋裡兩口子,越來越沒有人了,像說話都找不到人一樣。還算二爺屋裡熱鬧些,忠信經常轉來忠承經常轉來,信好放暑假在屋裡。” 她又忽然想起來:“說是他們忠旭又說了個人呢,不曉得哪陣兒走,趙盈都好久沒看到了,說是潘大娘打的介紹呢,恐怕要辦結出了吧。” 吳秀珍笑兩聲,把豬草舀起來,洗鍋燒水洗漱睡覺。 王二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 “她來打電話給哪個?”黎書慧問忠傳。 “給王二打吧,走石巖去了沒轉來。”忠傳在灶上挑面,喊壩子牽煙的老張父子:“吃麵了。” “他恁大個人還找不到路轉來嗎?還來打電話,找不到事做。”她把灶膛裡幹竹棍退出來,把火舌兒夾到燒洗腳水的銻鍋底下來,起來洗手,站邊上看忠傳打佐料。 潘宏和信好先從樓上下來,進來灶房晃一圈看老張父子還沒來,嘰嘰喳喳的又晃到地壩去,忠傳喊兩個孩子:“喊外公進來吃麵,等哈兒泡耙了。” “嗯。”出門就喊:“吃麵了。” 老張在溼穀子上走來走去打穀草,聽他同站在壩子邊上的忠承道:“那些都是不現實了,不要想那些,那邊李順江你不曉得嗎?他搬到街上去了沒見過得有好安逸。他還是要轉來種菜餵雞,還要恁遠早上來晚上去,屁股大點地方還不準租出去——哪點有我個人屋裡好啊!還搬到街上去!想都不要想!” “哎呀你就是——”忠承鬱悶極了:“照你恁說那街上那些沒田沒土的人他還不活了呢,早餓死了!菜沒有飯沒有!光喝西北風,那為啷個恁多人情願餓死還要往城裡走呢?為啷個我想把戶口轉到城裡去還要這樣那樣辦手續開證明跑路子呢?都去等死啊?” 潘宏小聲接嘴:“死了都沒地方埋,還有燒成灰灰裝到罐罐裡頭。” 老張撲哧笑出來:“那是有本事的人才想走城裡去。讀書識字的,年輕的。我這種老頭兒到城裡去整啷個?討飯嗎?人家還要說快點走開走開,不要髒了我的班子。” 幾個人都叫他拿竹耙繪聲繪色做攆人樣逗樂,潘宏也學他拿掃把攆大狗:“快點走快點走不要把我的財路擋住了,快點走開走開。” 忠承笑的白眼直翻:“真的是——” 黎書慧出來喊:“喊吃麵聽不到嗎?等會兒一哈吃粑疙瘩嗎?” 老張把穀草刮到一堆,扔了竹耙進屋,一面同忠承道:“你只管好好弄你的,你要想搬走你搬你的,我又沒拉著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