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眉看著他不情不願站起來的背影,既想哭又想笑。揉揉發酸的鼻子悶聲自言自語:“像是知道要結婚似的,準備這麼大的衣帽間。”

宋書愚聽見這話,拿衣架的手停頓了一秒,背過身子去,心眉沒看見他的微笑。

“小眉電話裡說這個星期回來。對了,剛才看見你床頭的藥瓶。松鼠魚,老葉不是回來了嗎?公司還有什麼操心的事?晚上還睡不好?不行去看看中醫?我媽認識幾個老中醫據說都挺好的。”

“忘記丟了。”他肩膀一僵,回頭看看,小屁孩低著腦袋在整理鞋盒。心裡一鬆說:“還忘了件事,婚禮上要不要請我爸,我媽沒意見。我想想還是算了,不過約好了後天吃飯,知會一聲。”

心眉昂起脖子,迎上他木木的臉,“松鼠魚……”站起來想抱住他,他先笑起來,說:“這回有你去,我們吃窮他。”

宋書愚的混賬老爹不是心眉想象中猥瑣下作的樣子,反而樣貌清癯,很有幾分古風。

這些天,她一下子踏進他的世界,有些應接不暇。他離異的父母,他冷峻得象塊石山的大哥,還有他離異父母重新建立的家庭……

她本以為,父母離異後對孩子應該懷有一份歉疚的心情,比如婆婆,因為和宋書愚相處的時間相對多些,老宋的繼父又是老小孩脾氣,他們之間還算融洽,但是婆婆對著宋書愚大哥,眉目間就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婉悽楚,連笑容也是苦苦的。

可是,在宋書愚的混賬老爹面前,這種應有的人情味她半點也感受不到。

一頓飯下來,她只記得鬧哄哄的氣氛。宋書愚同父異母的一弟一妹,都已經結婚生子。兩個小鬼頭繞著桌子跑,嘻哈的吵鬧加大人的訓斥,心眉回想起來,似乎宋書愚和他爸爸沒機會說上一句真正的交心話。

難怪她說感覺象突然闖進他的世界時,他抿緊嘴好一會才說那也不是他的世界。

他對於他的父親,只是個路人甲。

媽媽那天和她說完過去的事情後,幾次三番地強調爸爸是個好人。媽媽說爸爸作為男人,犯過錯,可是作為父親,他是天底下最好的。

心眉不是糊塗人。媽媽忍了這麼多年不說,無非是怕她還小,沒有成熟的處理家庭問題的眼光和智慧。假如不是因為她和媽媽鬧,不是因為媽媽的病,或者她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那一段歷史。

她是小輩,她沒有資格評論媽媽的抉擇錯對與否。當時的遭遇換做她,離婚是必定的路。她一貫相信真正的強人是婆婆那樣的,勇於直面失敗的婚姻的人,這種觀點她在論壇上發表過無數次。可在這頓不著四六的家庭聚會之後,她奉信的那些開始動搖。

吐甘無稍息,咽苦不顰眉。

或者要等她成為母親之後,才能體會到為孩子犧牲的意義。

無聲無息的,車滑進濟城的繁華夜色。

心眉定定看著身邊即將和她連理一生的人,稜角分明的每一寸,比平常銳利的眼神……

“松鼠魚,靠靠邊好不?”她的聲音自己聽起來也感覺很怪異,從未有的溫婉。

他往外側的車道移,頭扭過來,眼裡的銳氣不見了,只有關心:“不舒服?”

她嘟著嘴搖頭,攤開雙臂朝向他。

他徵詢的神色。

“從出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很難過是不是?讓我抱抱。”

他像是對她的小題大做無語失笑,帶著絲鮮見的窘迫,說:“突然溫柔起來,不象你作風。”

心眉沒說話,車裡一時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能細微分辨。他斂去眼裡的笑容,面無表情,下巴繃得緊緊的。

“松鼠魚,以後我有什麼不開心,你幫我扛一下,你有什麼,我也一樣會。我們當對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