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了。”王乏巨沉吟道:“二弟所言有理。方今聖上如驚弓之鳥,深感皇位岌岌可危,疑心甚重,任何異動都使他寢食難安,是以對外頻頻頒令,凡觸法犯罪者,輕則長期囚押,重則凌遲處死,株連鄉里。對內暗令諸臣相互窺探,凡對朝廷不滿,或妄圖謀亂者,一旦獲曉,定處以車裂之刑,兼併誅九族。唉,料想也定是朝中有人銜怨置計,要害馮兄弟了。彼蒼者天,曷其有極?”悲嘆之際,捫胸頓足,滿面慘然。

王乏人亦不勝悲慼,片刻方道:“事以至此,悲痛也是無益。兄長今後在朝中須倍加謹慎,切莫叫旁人鑽了空子。”王乏巨嗯了一聲,又陷入苦悶之中。王乏人再三安慰,始才起身走了。

第一章 無妄之災(2)

次日午時,王乏巨散朝歸來,一臉愁雲,面色鐵青,獨自在書房踱了片刻,忽地一拍桌子,吁了口長氣,命人喚來王乏人。

王乏人須臾便至,猜想定有急事,忙道:“出什麼事了?”王乏巨黯然道:“今日早朝,聖上宣稱馮懷志勾結叛黨,為防來京途中生變,下旨不必押送到京,連同家眷就地處決。”說著仰望屋脊,若有所思,接著又道:“如今叛民一旦四起,聖上竟也施暴,不顧臣民死活了。唉,治世不再,明君亦不再!我們王家雖為漢人,但世受皇恩,本應殫精竭慮,為聖上分憂,只可惜鞭長莫及,為兄縱懷一腔報國情,也難挽大廈於將傾!”

王乏人一直緘默不語,聽到這裡,驀地心中一震,說道:“兄長既厭煩為官,何不卸甲歸田,隱居山水,落個清淨自在?”要知王乏人素來不慕名利,雖長於官宦之家,卻自小不受管束,與乃兄性情相差極大,他時常遠離世俗,暢遊天下名山佳水,經年之中,在家不過一兩月,此刻聽得兄長一番言語,知他對朝廷已是不滿,厭倦了官場的爾虞我詐,於是便想說服他歸隱。

王乏巨聞言苦笑,說道:“為兄何嘗不想遠離官場呢?只是做臣子的不能不盡本分,入仕容易出仕難啊。古人云:‘不畏義死,不榮幸生,不忮不求,不卑不亢’,此之謂大丈夫。如今為兄枉自稱雄,竟也為了死生榮辱,營營於世,可悲可嘆!”說完,又自嘆息。王乏人聽在耳中,看在眼裡,說不盡的酸楚,喉頭哽咽,勉聲道:“兄長多想了。世道既亂,人心亦濁,此是本性,自古已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亂世之中,真正能擋得住頻頻攻擊而卓卓然的,好似六月飛雪,少之又少。兄長切莫自責,諸事看開為是。”

王乏巨心情略微好轉,歉然道:“為兄一時牢騷,鬱結於內,不吐不快,現下沒事了。”王乏人深知他秉性,縱千難萬難,也不會有負朝廷,辱沒了家門,一時無語,正要告退,忽聽王乏巨道:“二弟且慢,為兄還有話要說。”王乏人一怔間,只聽王乏巨又道:“為兄想替馮兄弟做最後一點事,以求保完他的名節。”王乏人道:“只怕來不及了,聖旨定已發出多時了。”王乏巨慨然道:“既不能救下他性命,我當全力斡旋,為他爭得個身後名。”王乏人點了點頭,道:“也好,但兄長萬要小心,休將自身也搭了進去。”王乏巨不忍讓二弟掛懷,口中應了,心裡卻打定了主意。

二弟走後,王乏巨倍感沉悶,無以排遣,信步踱到窗前,舉目高望。但見夏風吹來,樹梢如燭光搖曳,驚飛三五隻鳥雀,高低遠近,盤旋不定,待風止樹靜,復又棲於枝上,婉轉鳴叫。樹幹既偉,鳥鳴自上傳來,恰似天外之音,悅人心耳。人之內心,生來嚮往自然,於自然之音,大有共鳴之處,即使山野莽夫,也知自然怡養身心,很有解困消乏之功。

王乏巨生逢亂世,在朝中做官日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曾有過片刻的閒暇。此時用心聆聽,不由得痴了,無知無覺間,身心俱輕,如被掏空了一切,無實無重;如浮於雲端,腳下直若無物;又覺得身體倏爾碎成了千萬片,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