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等我知曉之時,滿泰早已帶著他的部下歡歡喜喜地返回了烏拉,而我只能望著大廳內滿當當的聘禮發呆,猶如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

還是……逃不掉。

無論我心裡有多麼的不願意,這個身體所處的時代卻由不得我這個弱小的女子來反駁半句。無論布齋多麼寵愛我,在他眼裡我也不過就是一個遲早要嫁作他人婦的女兒罷了,與其他女子毫無半點分別。

從沒有這一刻,我是如此痛恨擁有這張臉孔,美麗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一道要命的枷鎖,牢牢束縛住我,將我硬生生地推入萬丈深淵。

同年九月。

葉赫貝勒布齋、那林布祿,與哈達貝勒孟格布祿、烏拉貝勒滿泰之弟布佔泰、輝發貝勒拜音達禮,聯合長白山珠舍裡、訥殷二部,以及蒙古科爾沁、錫伯、卦勒察三部,結成以葉赫部為首的九部聯軍,號稱三萬人,兵分三路,浩浩蕩蕩,直奔費阿拉城而去。

途中,九部之師攻扎喀、黑濟格兩城均不得手,兩軍最後迎戰古勒山。努爾哈赤兵力未及一半,據險而陣,命部下額亦都帶領百人挑戰。葉赫布齋策馬迎戰,馬觸木跌倒,被額亦都部將吳談殺死。科爾沁貝勒明安馬陷泥淖,換了個鞍轡後倉皇逃走。九部之師大敗,烏拉部布佔泰被俘,其餘兵馬俘獲更是不計其數。努爾哈赤更是乘機滅了訥殷、珠舍裡,建州女真至此全部歸於努爾哈赤。

訊息傳到葉赫時,我整個人都懵了。

雖然早已知道歷史上的努爾哈赤驍勇善戰,一生之中打仗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九部之敗早在我預料之中,但當聽到布齋身亡的噩耗時,在情感上我仍是接受不了。

雖然與他相處僅僅半年,雖然他曾經把我當做籌碼以換取政治聯姻,但是他畢竟是我阿瑪,是我人生裡真真切切第一次喊出口的父親。面對他的死,我不能不心痛悲傷。

數日後,僥倖從戰場上逃脫的那林布祿帶著布齋的屍首回到葉赫。

當時的我被阿濟娜扶到前廳,只覺得兩腿如灌了鉛水一般難以拖動。滿身狼狽的那林布祿老淚縱橫地扶著棺木,而布齋的長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布揚古,從我身後飛快地躥了過去。

棺木並未合蓋,幾乎在他撲到棺木上的同時,一聲悲鳴哀號從他嗓子裡迸發出來,“阿瑪——”

我感同身受,內心隱隱作痛。布揚古在大叫一聲後,一口氣沒緩過來,竟昏死過去,腦門重重地磕在了棺木的尖頂上。

那林布祿抱住他失聲痛哭,“布揚古啊!你阿瑪死得太慘了……努爾哈赤那個卑鄙的傢伙,竟然將你阿瑪的屍首砍成兩截,只肯歸還一半給我們!他將你阿瑪的另一半屍首挑在城頭上當做戰利品來炫耀……”

布揚古臉色煞白,咬緊牙關身子微顫,我從未見他有過如此可怕的表情。一想到努爾哈赤的囂張與得意,我便渾身戰慄。

痛哭中的那林布祿突然在人群裡看到了我,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我不禁一寒,一縷不祥之感油然從心底升起。

“努爾哈赤聲稱,若想要回另一半屍首,除非……”

不要說,不要說……我在心底吶喊,身子微微打戰。

“獻上……東哥……”

我一冷,猶如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冰水,徹骨透心的冷。

布揚古緩緩仰起頭來,眸瞳深深地睨著我。那樣期待而又喜悅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他難道真的想按照努爾哈赤所說的那樣,把我……

不!我退後一步,骨子裡的倔強和反抗意識噌地冒起,我才不要被人當做玩偶一般送來送去,“休想把我送給努爾哈赤!”

布揚古的目光驟然一寒,那林布祿也是一臉責難地望著我,彷彿我剛才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