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奶孃做了你最愛吃的馬蹄糕。”春雪輕聲打斷了她飄渺的思路。

謝意馨回首,只見奶嬤捧著一小碗馬蹄糕討好地笑著。

春雪擦乾了頭髮,將油燈的燈心挑了挑,然後默默退到一旁。

謝意馨放下書,看了一眼奶孃小心翼翼的神色,暗自嘆了口氣,這幾天奶嬤做小伏低她不是沒看見。春雪說她還偷偷抹了淚,她聽著心裡也難受,可一想到死前她兒子的背叛,她心裡有芥蒂,再加上剛回來那會心緒不穩,也不管奶嬤對林同的事是不是知曉的,便發作了她。甚至還一度想將她換下來。

經過了幾天,她也冷靜下來了。她想起以前她爺爺說過的一句話,當你得勢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成為你的助力,正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而當你失勢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會成為你的阻力。愈是失勢,考慮就愈要周全,必須把所有可能成為不利因素的事物都考慮進去。

以前她總是不輕意懷疑別人,當時她讓林同去辦那些事的時候,已經為他們想好了後路,可她並沒有說出來。而對林同他們來說,再大的恩情也比不上性命重要。

可以說,林同的失敗,她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她沒想到人心難測,只讓他們看到了自己孤注一擲,不知道她已為他們謀劃了一條生路,以為她這是拉著他們一起死,難免有人生出二心來。

哀兵必勝,那是在士兵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如果有退路不用死,那結果便截然不同。

想明白這點,她的思緒便回到了奶孃的處理上。誠然,別人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待奶孃。只覺得她無緣無故重懲了奶嬤,威風是豎立起來了,但卻無法服眾,而且會讓人覺得自己喜怒無常,寒了身邊奴僕的心。

自然,她也不能為了還尚未發生的事遷怒於奶孃,但難免心中會有芥蒂。

她只需記得,奶嬤的兒子不可深信,不能作為心腹,只能當作一般的奴僕來使喚,核心的機密事件她是不會交給他了。

若是以前,她也不必考慮這麼多,想做便做。

可是,她在這個家中,大事上是沒有發言權的,她爹她爺爺不會聽她一個小姑娘的,就算她是謝家的嫡女。她的身份,能讓她得到家族很好的照顧,再多的,很難。當然,如果她有那個能力,她爺爺也不是那種古板的人,也會聽取她的意見。

在大昌國,對女人有約束,但只要有能力,也不會被埋沒。京城十大閥門家族之一的溫家,上一代的家主就是女的。

所以,她想改變謝氏家族,那她就得在外事上能說得上話,那她就得給家人一個識大體明事理不任性胡鬧的形象。而且那她在很多小事上就不能再憑喜好行事了,畢竟於小事見其脾性。一個刁蠻任性肆意妄為的嬌嬌小姐,有何資格在大事上指手劃腳?

再想起今天眾人都走後她在崇德園的情景——

“馨丫頭今天怎麼啦?”謝老夫人慈愛地問,“你之前不是與三皇子及安國侯世子玩得挺好的嗎?怎麼今兒見你,似乎待他們很冷淡啊。”

謝老爺子坐在一旁悠閒地喝著茶,並不插話。

但因為多年的社交歷練,讓她對旁人的目光極敏感,她能感覺到她爺爺其實是關注自己的,難道祖父很在意她的答案?

以她本來的性子,定是任性地回答不喜歡了,自然就冷淡了。聽到這樣的答案,估計兩老只會一笑置之。可是十幾年的當家主母的經歷讓她習慣把事情往深處思索。

祖父的關注不僅僅是對她的關心,更深一層,他是不是透過這些日常的小事瞭解他們的脾性,進而在謝家嫡系中篩選有潛力能擔當大任的子孫呢?這個模糊而大膽的推測,謝意馨越想越有可能,上輩子她傻得只知道圍著男人轉,根本也不知道她曾經有過這樣的機會。有了這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