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未飲,尚有珍饈未嘗,尚有金銀未揮霍,尚有風景未欣賞,尚有所愛之人未與之表白,尚有血緣之親再不能奉養……每一具屍體都心有不甘,每一具屍體都希望能重新活轉……”

兇徒呼吸急促,他不明白為什麼嶽清音要同他說這些,一個成天同非正常死亡的屍體打交道的仵作突然出現在面前,既不急著救自己的妹妹,也不害怕他手中的刀子,這簡直讓他都不知該怎麼對付這樣的傢伙才好了。

“這世間……只有屍體才最懂得生命的重要,”嶽清音說著,慢慢地抬起眼皮兒望向我身後的兇徒,“那麼你……會不會成為我所驗的下一具屍體呢?”說至此句時,他的眼神他的聲音他的氣息刷地一剎間寒如極夜,漆深的瞳孔中除了無底淵般的黑外,什麼都沒有。

屋中的空氣彷彿被抽光了一般,讓人呼吸一窒。兇徒在嶽清音死寂的眼神中全身猛然震了一下,嘶著聲音道:“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不要碰我——你滾開!”

“放開她。”嶽清音面無表情,以至於這三個字彷彿當真是從死人的口中說出來一般。

許是因為我一直都不曾掙扎不曾亂動,被死人般的嶽清音以及他的“屍體論”嚇慌了的兇徒一瞬間大概產生了自己挾持著的也是一具屍體的錯覺,直驚得一把就將我給推開了——人們常常愛這麼嚇唬自己,譬如怕蟲子的人,剛剛看到樹上爬著幾條蠕動著肥綠身軀的肉蟲正頭皮發麻,忽然有什麼東西掉到了肩上,餘光裡瞥見一抹綠色,第一反應肯定是蟲子掉肩上了,忙不跌地跳著腳尖叫著、歪著身子以圖把這“蟲子”甩到地上,第二眼再看時才發現原來只是一片樹葉而已。

所以這兇徒神經緊張之下的反應就是把我這片樹葉當成了大肉蟲(嘔……)……把一動不動的我在短暫錯覺中當成了屍體,一把推了開來,我跌跌撞撞地向前撲去,正被嶽清音接入懷中。

兇徒第二反應已是明白了過來,擎起刀子趕上來一步衝著我的後背便刺。嶽清音方才與我們離得原本就近,才一將我接在懷裡兇徒的刀便緊跟而至,閃躲已是不及,未待我反應過來,嶽清音已抱了我將身體迅速一轉,只聽得耳後“噗”地一聲悶響,他的上身向前一彎,帶著我踉蹌了幾步。

我幾乎能聽到那兇徒矇蔽了心智、只欲殺人的粗重喘息聲就在我和嶽清音的身後,我正想拼盡全力用身體將嶽清音撞開以逼他不必管我、避開兇徒的殺招,突聽得房門被人從外面撞開,數道持刀的身影衝了進來,有人大喝著:“放下兵器!”緊接著便是那兇徒的厲吼聲,金鐵交鳴聲,刀落地面聲,最終以之前那人的“押回府衙去!”結束了這短短的驚心動魄的擒兇過程。

“哥!”我聲音顫抖地叫著嶽清音,他始終將我護在懷裡,此刻卻倚在牆上微微地喘息,“哥!你再堅持……堅持一下……”我掙扎著從他的懷裡出來,顧不得手腕仍被頭髮縛著,向著那些闖進門來擒兇的差役跌撞著衝過去:“快救我哥哥!他受傷了——快去請大夫——”

嶽清音受傷了……就在剛才……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兇徒的刀插入了他的身體……我從未如此驚慌失措過,我一向以為我至少可以表面上冷靜地面對一切,可現在……可現在我的理智已經喪失殆盡,急瘋了般衝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嘶啞著聲音地叫。

“快!背嶽公子下船!”太平府的衙役們立刻分為兩組,一組押著剛剛生擒的兇徒先行下船,另一組上來將嶽清音小心翼翼地扶到其中一人的背上,在他方才倚過的牆面上則印下了刺目的血跡。

衙役揹著嶽清音飛快地出了門,迎面正遇上大步趕來的季燕然,見他皺著眉看了眼嶽清音被血浸透的衣衫後襟,沉喝一聲道:“李佑!”

李佑連忙跑過來:“大人!”

“立刻徵調距此最近的醫館郎中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