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根下。程堅忍道:“戴先生,你聽聽,說不定,今晚上,就有巷戰可能了。你和你的屬員,還有多少警察,全不是戰鬥員,你們留在這裡,不但是幫不了我們的忙,也許要增加我們一番顧慮。”戴九峰道:“我們還會增加你們的顧慮嗎?”程堅忍道:“當然是有,現在可以說,己經兵臨城下。有你們在城裡,無論在公在私,我們有槍的,都應該保護你們。可是事實上我全副精神,應該去對付敵人,又沒有工夫。截至目前為止,西回外敵人距離城門還遠,你們由西門出去,找船渡過南岸,還有出路。再返一半天,就難說了。”戴九峰道:“我正有事去見餘師長,那末,我們一路到師部去向他請示吧。”程堅忍道:“那最好不過,我們交朋友一場,我不會隨便勸你走的。”戴九峰見他一臉的正氣,也就相信了他的話,隨著他向師部來。這時城裡幾處火頭,大致己經熄下去,可是火場上的黑煙,還是打著大小黑氣圈子向上衝。整個常德城,都讓這黑煙籠罩了。這日,還是個陰天,煙霧之下,黑沉沉的彷彿是像黑夜的天色,那焦糊的氣味,不住地衝人鼻孔。東北兩角的槍炮聲,非常的迫近,大小街巷,隨處都是巷戰工事。除了堡壘之外,每個巷口,都有機槍掩體,尤其是整條大街,工事做得特別。地面上的石板,全都挖起來砌成比人高的石頭巷,這石頭巷子是曲線的,是無數的之字形連線起來。工兵營的人正忙碌著,四處抬來石板石塊,將這個之字形工事,向興街口師部門口構築下去。戴九峰挨著石頭旁邊低聲道:“這個意思,你說巷戰會戰到你司令部門口來呀。”程堅忍也低聲道:“假使援兵三日之內不到,在眾寡懸殊情形之下,有什麼不可能呢?”戴九峰看著來路默然走到中央銀行,程堅忍先到師長室裡報告了救火情形。然後出來道:“師長正盼望著戴縣長來呢,請進去罷。”戴九峰走進去,好在常德在這屋子裡的幾位官長,都是熟人,並不生疏,各各點了個頭。餘程萬師長起身和他握著手,讓他在小床鋪邊,惟一的一張小方凳子上坐下。說道:“多承你帶著警察幫忙,救熄了火。不過我勸戴縣長離開縣城這一層,到現在還未蒙採納,卻是不能再遲延了。”戴九峰道:“我並不是怎樣一個了不起的人。只是我受到師長的感動,我覺得一樣守土有責的人。師長穩如泰山的守住這城池,我做縣長的走開,似乎不應當。”餘程萬在小桌子抽屜裡取出一盒紙菸,敬客一支菸親自擦了火柴,送將過去。戴九峰起身就著火吸了煙。餘程萬也取著一支菸從容地吸了,微笑道:“戴縣長,你知道的,我是吸廣東土產紙卷子煙的,這東西已經宣告來源斷絕,我改吃普通香菸了。在一點小事上,可以推知其他一切。我是個捍衛國家的軍人,我會反對你守土嗎,時代變了,武器變了,戰略戰術一齊也要變,政略又何嘗不要變?許多地方在修城,許多地方也在拆城,修城是預備自己固守,拆城就是不讓敵人來佔去利用。在這一點上你可以知道城池的利用,是有時有土還有人的關係的。你是個行政官,炮火連天的圍城裡,你能行什麼政?幫助軍事吧,你又不會戰鬥。你在這裡完全是多餘的。現在常德的存亡關鍵,不是在增加幾百普通人士至一千人來幫助駐守,而是在援兵早日開到,用大量的軍力來反攻。戴縣長,只要你不離常德縣境,你也不能算是不守土。這樣,你出了城,倒還是可以給我通訊息給友軍,把友軍引了進來,早解常德之圍。同時,你也可以帶領那些警察聯合民眾在郊外對敵軍做種種牽制,多少還可以幫我們一點兒忙。你在城裡,還不是像我們一樣,等候友軍來援救嗎?”戴縣長沉默了一會,看著餘程萬的臉色,見他還是一如往日,很和平親藹的,便道:“餘師長,老實說,我一部分是良心上的主持,教我守在城內,一部分是受著師長態度的感動,覺得你這樣從客坐鎮,我們為什麼就不能?人生百年,也免不了一死,守在城裡有什麼要緊,不過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