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裡面上演的一幕我在夢中常見,只是現在,參與者沒有我。

尹思瑗正拿著一個枕頭輕柔地砸在舒辰安頭上,他額前的碎髮被枕頭揉得略微凌亂,夕陽從窗外照射進來,細細暈黃散落在他們的笑顏,落在他們的髮梢。

整個房間似乎沒了夏日的悶熱,我的眼底卻忽地一暖,水汽氤氳間慌忙拉上門,手柄“咯噔”一響,之後,他在門內,我在外。

舒辰安,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好。

我也很好,不想你的時候很好。你是一根刺,一寸一寸緩慢地扎入胸口,刺破面板的輕柔碎裂聲還一直在耳旁環繞,它向我訴說著你給我帶來的強烈感覺,無法揮去的刺痛感讓人想拔出這根刺。可是我捨不得,你已入心三寸,已和心臟融為一體,我如何才能拔出?

倒不如,就將這根刺埋在心底,不動便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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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響著Tamas Wells的Valder Fields,略帶沙啞的低男音淺淺吟唱,輕快、夾雜著憂傷的音律,彷彿將人帶進了一個不可實現的夢想中,夢囈般的聲音在耳邊縈繞,讓人心內的溫度比外邊低了許多。

“啪”地一聲,我煩心地按掉正在播放的歌曲。

蕭澤也不追究,打轉著方向盤問我:“餓了?”

我輕聲回他:“不餓。”盯著窗外飛逝往後倒退的景色,看著看著,眼便犯花,頭也開始暈暈乎乎。

身旁的蕭澤接著問:“去哪吃飯?”

沒精打采地躺回椅子,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我繼續堅持:“不餓。”

“那去你們學校前面的那條街,江沁說你以前挺喜歡那邊的飯菜。”

我沒再開口,反正說什麼他都不會聽進去,還不如躺會靜靜心。果然,蕭澤見我不搭話,他自行決定:“嗯,就那家了。”

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舒辰安的樣子,他和尹思瑗相擁著的恩愛模樣,他側過臉去不看我的安靜模樣,他用淡淡口吻拒絕我的樣子……越想就越心煩意亂,我睜眼起身,又開啟了音樂,換了首歡快的音樂,車內頓時熱鬧起來,心間卻更加煩悶。

斂下眼眸,細碎的話語從我嘴裡冒出:“我見到,舒辰安了。”

車身猛地一震,身體也隨著往前一個緩衝。蕭澤停了車,“在醫院?”

微微點頭,我不敢看他的臉,莫名地有點害怕他的反應。

他問:“你說那句話的時候他在場?”

我抬眼看他,疑惑地問:“什麼話?”

蕭澤抿上嘴,如深潭的雙眸盯著我,他皺著眉頭,似乎在不滿我的反應。看他黑著張臉,完全沒有意料中的驚訝,我撇過頭去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

片刻,蕭澤的語速極其緩慢,每個字都像是從他牙縫裡蹦出來的,“我想你了。”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驚住,我又回想了下在醫院發生的事,才明白他的意思,隨口便回:“哦,尹思瑗也在場。”

蕭澤應該在思考我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尹思瑗,趁著他還沒開口,我又道:“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

低沉的聲音傳入耳內,聽不出情緒:“嗯。”

一直到我家樓下,蕭澤才打破我們之間詭異的沉默,“回去後記得每天按時吃藥,辛辣食物少吃。”

看吧,他的大哥哥關心模式又啟動了,朝他笑笑,我點頭答應:“知道了,小心開車。”

開啟車門,入眼便是滿天星辰,亮閃閃的,比過街道上的盞盞路燈。夏日夜晚的風還帶著白天的餘溫,拍打在臉上柔柔的,暖暖的,就像一張溫熱的大手輕輕撫上面頰,沒有白天的粗糙燥熱,而是給人細膩之感,愉快之感。

可是,身後的聲音卻毀了這難得的一絲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