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兒過來請安?”

“是。”莫三矮下身子,仔細瞧了瞧紮在凌古氏臉上穴位上的銀針,銀針一晃,照出個影子來,倏然回頭,就見凌雅崢捧著個石臼端著研磨好的藥粉過來了。

“祖母,藥粉磨好了。”凌雅崢輕輕地放下石臼,就在美人靠另一邊的繡墩上坐下,甚是規矩地不看莫三一眼。

莫三抱著臂膀瞧著一根銀針慢慢地旋入凌古氏皮肉中,嘴唇微微地撩起呲了一聲。

凌古氏閉著眼睛,對著耳房那擺了擺手。

“祖母?”

“老夫人是說,耳房藥櫃頂層的匣子裡,還有些白芍,小姐去將白芍碾碎了吧。”替凌古氏施針的宋止庵家的說。

“頂層?我幫妹妹取去。”莫三立時會意,對凌雅崢拱了拱手。

凌雅崢頷首一笑,取了桌上小巧的秤盤,手上握著秤砣就出了這屋子向耳房走去,進門時,給梨夢遞了個眼色,待梨夢到門邊守著,這才進去,站在一層層櫃子邊,瞧見一個屜子上貼著“白芍”二字,就對跟進來的莫三笑道:“白芍在那。”

“我瞧見了。”莫三踮起腳,抽下那屜子,看凌雅崢抓了藥片放在秤盤上稱重,就望著門外,輕聲問:“怎麼辦到的?”

“……二哥回來了?”

莫三輕輕地點頭,“……虧得沒受罪。”

“我也沒做什麼。”凌雅崢頭一點,鬢間髮簪上宛若髮絲的銀鏈子一晃。

“你可別謙虛,我祖父、大哥累死累活,可是一點用都不沒有。”莫三緊緊地盯著凌雅崢。

凌雅崢笑道:“我當真沒做什麼,只是叫原本用來換關紹的二哥,沒了這一樁用處。”

“沒了這一樁用處?”莫三低低地重複這一句,沉聲問:“如何做到的?關紹沒回,白家人不會將二哥留作他用。”

“叫白家人以為關紹自己跑出去的,不就得了?”

“說得簡單,到底要怎麼做?”

“很簡單,反正白家住在我家,隔三差五地,推敲著關紹的性子,弄出一些小物件送到白樹芳面前,這不就得了?”

“不但,要叫白家信關紹自由,還要叫他們信關紹另有打算?這就是為何,小心謹慎的白樹芳會被領到秦徵面前?”

凌雅崢將多餘的白芍放了回去,瞧著秤桿上金色的星子,點了點頭。

呲呲的響聲後,莫三舉著屜子將屜子放回來原處,兩隻手在面前輕輕地拍著,沉吟著說:“你跟關紹……”

“什麼?”

莫三的眼皮懶洋洋地耷拉著,兩隻手拍著卻不由地交錯地握在了一處,低聲地,帶著莫名惱恨地輕聲問:“是為他的緣故嗎?”

凌雅崢納悶地歪了下頭。

“小姑獨處……”莫三推敲著,若說關紹騙了凌雅崢後,便逃回京城,害得凌雅崢一世不嫁,卻也說得通;但凌雅崢似乎對關紹並沒有男女之情……

凌雅崢搖了搖頭,“是為了嶸兒。”

“為了她?”

“我到死,才知道她騙了我,到了這輩子,才知道關紹也騙了我。”凌雅崢輕笑著,眼裡卻不覺帶上淚花,手指向隔壁屋子裡一指,“就連祖母,上一世也騙了我一輩子。”

“難道,就沒人沒騙過你?”

“有。”

“誰?”莫三的手在秤盤上的白芍裡輕輕地撥弄著,若是他被人騙了一輩子,直到下輩子才醒悟過來,也會發狠地要叫那人以騙了他的身份,痛苦地活一輩子。

凌雅崢伸手,輕輕地在莫三胸口一指。

“我?”莫三一怔。

凌雅崢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你是唯一一個,曾試圖向我揭穿真相的人,可惜我那時被人矇蔽,並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