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園是為她而建,卻每夜在語萌閣中與其他姬妾廝混,而如今卻也要她去,是要存心折磨她麼?

是的,他在折磨她,一直都是,從一開始就是。

“多謝石公子解救琉兒的家人,琉兒感激不盡!”梨花帶淚,輕輕欠身,果真是楚楚動人。

“你要怎麼感激?該不會一聲感謝一個作揖就行了吧?”他似乎有意為難。

“那公子需要我怎麼感謝?”抹去了眼淚,不由地警惕起來。

“別緊張。”他依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慢慢走近琉兒,右手食指捲起她耳鬢的一縷細發,撥到耳後,俯身在她耳旁輕輕說道:“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渾身一震,她思考了很久,但是他還是很有耐心地在等著她的回答。最終,她一咬牙,答應了。

十天後,琉兒死了,世上多了一名叫做綠珠的姑娘,是她。

她曾經是琉兒,如今已不是琉兒了,不再是潘安的琉兒了。她的愛,已隨著琉兒的逝去而埋藏在心裡,永遠不會有重見天日的那天了,畢竟,他們已經沒有可能了。

石崇對她很好,起碼在人前對她很好,這無疑引來了其他姬妾的嫉妒,她們合夥欺負她,而他明明都知道,卻也不出面幫助她,每次像是看熱鬧似的。對此,她不怨恨,因為他從未要求過她去伺候他,這就足夠了。

半年後,這座金谷園開始動工了,他向所有的人宣稱,這座金谷園是為她而建的,卻又天天帶著其他的姬妾在這裡休息,像是存心要給她難堪。可是她不感到難堪,每日在青璃軒中吹著她的笛子,彷彿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看似平靜如水的心境,看似平淡的生活,卻因為潘安的再次來洛陽而泛起了圈圈漣漪。她渴望再見他一面,只是一面就好了,她只想知道他究竟過得好不好,僅此而已。

石崇當然知道她的心情,有意準備了那場書法賽,並且刻意邀請了潘安前來,更是特意要求她上臺表演,甚至還刁難潘安的未婚妻楊艾上臺,只為了使她難堪,只為了折磨她。

當黑衣人向她襲擊時,潘安和石崇兩人都圍在她身旁,她很感動。雖然她的心都掛在潘安的安全上了,可是她也知道石崇受了傷。事後她給他送了一瓶藥,卻被他順手扔進了噬心湖中,那個湖也吞噬了那支她曾視為生命全部的琉璃玉釵,吞噬了她的心。

潘安說,只要扔掉了那根琉璃玉釵,他就死心,就不再見她。所以,她很慶幸,當初扔掉了它,雖然當晚她在冰冷的湖水中找了一個時辰都沒有找到,只是找到了石崇扔掉的那個藥瓶。看來,上天不光要他死心,更是要她死心啊!

其實這樣也好,對誰都好。

潘安有未婚妻,而且楊艾看起來也是個不錯姑娘,潘安對她似乎也很好,只有這樣她才能說服自己安心。或許,她真的該忘了潘安,只做綠珠,做石崇的寵妾綠珠,這樣才是她今後的生活吧。

真是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潘郎是路人啊!

美人下了鞦韆架,揚長而去。

月圓之夜,沐浴過後,綠珠穿著薄薄的絲質浴袍,強迫自己面帶微笑,慢步走進了語萌閣。

若是無法挽回,只能學會接受了。

洛陽城東南角的一座小宅院裡,月光普照,一個白衣少年坐在庭院中發呆,不知坐了多久,一手握住一塊玉佩,一手握住一根玉釵。

同為玉,不知青玉與琉璃相比究竟哪個更堅硬些?

閉上眼睛,雙手一合,玉相撞的聲音縈繞在耳,緊接著就感覺到手中東西的分量正在慢慢減輕,最終只剩下一些細碎的玉石殘留在手心。

原來,都不怎麼堅硬,甚至連心都是脆弱的。

空氣中呼呼聲作響,“叮”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釘在了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