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棲寧不經意瞥了陸岸一眼,答道:「兩人的吧。」

裴澤抓起桌上的手機,一面和工作人員吩咐下去,一面還能撥出時間來和陸岸較量。他好笑地看著陸岸,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說:「陸老師,我這麼稱呼你可以吧。」

在場的人就數他認識的最多,連蕭栩都能和他搭上話,唯有陸岸,是由方棲寧帶來的,故而裴澤至今才和他搭上話。

「可以。」陸岸好脾氣地笑著,將餐具一一挪回原處。他似乎在和裴澤比耐性,對方越是趾高氣昂,他越是不予理睬。

這種氛圍於其他人來說並無大礙,一把鈍刀在空氣裡解離,化成漂浮的利物,抓心撓肝地剮上方棲寧裸露在外的面板。自打回國起,這幾天他身上不斷上演著恍惚與混沌的劇情,他讓自己鎮定下來的最好方式只有一個——

「裴澤,你不是要帶我去泡溫泉的嗎。」方棲寧在兩人你來我往的間隙中插上嘴。他像和兄長耍賴的小孩,眼神專注,逮住一片衣角。

裴澤萬分包容,手掌按著他的掌心,十指交扣,將天意傾注指尖,我多愛你,就在這一刻牽住你。

他收不住飛揚的神情,喜愛全寫在臉上,穿堂風掠過,裴澤輕飄飄向其餘諸位表達歉意:「等下會有人過來,喊他老楊就行,他會替大家安排妥當。」

湯池不大,水溫剛好,方棲寧後背貼在石壁上,將全身氣力匯於下肢,往下沉去,單單露出鎖骨以上的部位。

這是裴澤作為主人專用的露天湯池,連線著一個漂亮的小花園,距別墅後面的湯池有一段距離。他從裡面掛上小院的銅鎖,再無人能過來打擾他們。

裴澤披了一層光滑輕薄的浴衣,柔軟的面料滑落肩頭,他順勢任由它墜於地面。

水汽蒸騰,方棲寧想去辨別他的神情,卻無從下手。

他結束通話老楊的電話,闊步邁進湯池,臨近十一月的夜晚,風的溫度漸漸降低,一陣夜風就能中和泉水的溫度。裴澤的膚色原本就是泛著病態的白,熱氣繚繞,纏上表層的面板,更顯得異常駭人。

夕陽早早下沉,彎月取而代之。方棲寧不經意間挪到裴澤身側,透過霧氣去探他的表情,手指劃過他每一寸面板,裴澤一言不發,捲曲的睫毛在他手心刮過,蹭了方棲寧滿心惶惶,心神不定。

方棲寧收回手去,繞回湯池的另一側。

裴澤突然開口:「寧寧,你怎麼想起來帶那個編劇過來的。」

難為他憋了一整天,終於忍不住去問方棲寧。

方棲寧又一次屏息,像是在醞釀措辭,沉默了好一陣,最終不了了之。他輕描淡寫地回復道:「原本約的人臨時有事,正巧那天在風眼遇見他了,他說要一起來玩,我就同意了。」

「哦,」裴澤低頭掬了一捧水,復又灑在池中,說,「我想換掉他。」

方棲寧十分贊同,點頭道:「好。」

他不願意與陸岸一同參加遊戲,更不願意接受會有抽到陸岸的可能。

裴澤斟酌道:「你知道——和他這樣的正經人,這個局玩不起來,是吧。」

方棲寧又往下沉了沉,湯池沒過脖頸,溫水亦有灼傷人的本事。他聽了覺得好笑,難得反駁道:「是,圓寸帶來的那個蕭栩呢,他不是更玩不起。」

「不是,」裴澤糾正他,「玩不起,和玩不起來,是兩種概念。」

「前者是折磨自己,後者發起瘋來是會攪局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棲寧抬頭看月亮,很難不承認,裴澤說的是對的。

小院裡安安靜靜,裴澤提前閉門謝客,他親自邀請來的客人又都安排在了別墅附近,除了夜風拂過樹枝的聲音,只剩他二人的說話聲。

時間緩慢流轉,在夜深來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