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澤笑著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不置可否。

遊戲原本就是為了活躍氣氛而存在,當它影響到酒桌的氛圍時,則自然而然地被其他活動取締。

桌上幾人不約而同地結束了遊戲,由謝喬重啟話題,迅速地翻過這一頁。

在方棲寧體內流淌的血液冰涼刺骨,凍得他張不開口,乃至臉上因酒水而染上的薄紅葉逐漸消退,蛻化成煞白的一張臉。

每一根骨頭都不合時宜地刺撓著皮肉,他緊緊攥住藏在桌下的手掌,身體隔著一層毛衫的脊背貼著軟皮沙發,恰恰相反的是整顆心置於懸空的地位,飄飄忽忽,難以墜地。

無論怎麼說,他的確是喝醉了。在多重刺激下,方棲寧一杯一杯地往肚裡灌著酒。陸岸抬手試圖攔住他,方棲寧歪著腦袋,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他。明明是酒水辛辣產生的生理淚水,甚至匯不成淚珠,陸岸卻看出了搖搖欲墜的意思。

在方棲寧臉上和手上來來回回逡巡數十遍,陸岸終於放下了那隻阻礙他端起酒杯的手。

時間拉扯到最後,方棲寧已經昏昏沉沉地靠在陸岸肩上,再也聽不進他們說的任何一個字。

駐唱拔了吉他線,把琴背在身後走出了門外,只留給身後追著的男孩女孩一個後腦勺。風眼裡的人走了一半,又進來一批習慣在夜間出沒的熟客。

座上只剩下三個人。

蕭栩就住樓上,走幾步就到了住處,裴澤偏說要去盥洗間,順路和他走一截兒,兩人率先離開了卡座。

謝喬和陸岸對視一眼,左右手交握撐在桌上,然後笑著說道:「這兒我熟,陸老師不方便的話就把他交給我吧,看一晚上人不成問題。」

「不用,」陸岸與他互相看著,頗有種打擂臺的意味,「我開車過來的,正好送小寧回去。」

可惜謝喬壓根兒沒有和他叫陣的意思,陸岸既然這麼說了,他就順著臺階下來了。

謝喬抄起散在沙發上的風衣,利索地披在身上,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垂下去,瞥了一眼擺了滿桌的酒瓶又慢慢抬起,微笑說:「那我就先走了,你一定要照顧好寶貝。」

他總是習慣性地喊方棲寧寶貝,聽在陸岸耳朵裡不免刺耳,陸岸微微蹙著眉頭,不輕不重地點了點頭,當作是應答。

謝喬的笑容時時掛在臉上,溫溫柔柔地彎下腰看了看意識不清的方棲寧,順著來時的路離開了酒吧。

陸岸輕輕俯下頭,附在方棲寧耳畔問道:「小寧,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方棲寧閉著眼睛恍然不知,沒有得到回覆的陸岸輕嘆了一口氣,招手把坐在對面吧檯的ada喊了過來。

不是他抱不起來方棲寧,而是這人忒要面子,醒來之後要是知道了自己在整個酒吧的客人面前被公主抱了,一定會氣得扁起嘴來。

ada眼力過人,當即幫著陸岸靈活地架起了另一邊,兩人一左一右扶著方棲寧往側門走,陸岸的車停得離那兒比較近。

隔著一道門牆後站著先行一步的蕭栩和裴澤。

蕭栩比裴澤矮了大半個頭,站在裴澤對面像是個發揮失誤考試不利的學生,正低著頭聽班主任的訓斥。

可裴澤哪有一點像班主任的樣子,比起老師,他更像是天資卓越出盡風頭的那個第一名。

陸岸瞥見兩抹熟悉的身影,卻沒有為他二人駐足。

在攙扶方棲寧的一小段路程中,陸岸才遲鈍地意識到,其實他一個人就可以攬住方棲寧,曾經熾熱明亮的青年如今瘦得像一片雲。

ada胳膊搭在車頂上,另一隻手扶著方棲寧,詢問他道:「陸哥,把老闆放副駕駛還是後座啊?」

「後座吧。」寬敞一點,多少能讓方棲寧躺得舒服一些。陸岸繞到另一邊,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