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凌亂的馬蹄聲,再仔細一辨,應該是四匹。一回頭,果然看見四匹寶馬拉著一架烏色亮漆木四輪馬車,賓士而來。官道說寬不寬,莫熙不欲橫生枝節,便放慢速度往一旁避讓。

不料那輛豪華馬車行至她身側也放緩了速度,車門開啟,探出一個頭來,卻是個梳著包子頭的小童子,嘻嘻一笑道:“我家公子有請,這位姑娘可是去墨城,何不入車同行?”

莫熙爽朗一笑,道“多謝。等到了前頭驛站,交付了馬匹,自然少不得打擾。”

那小童子微微一愣,彷彿不曾料到莫熙答應得如此爽快。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嘻嘻又道:“姑娘不必客氣。前頭驛站恭候。”縮頭,關門,那馬車便漸行漸遠。

莫熙雖作男裝打扮,對方一照面就認出她是女子也沒什麼奇怪,畢竟自己也有這等眼力。可是知道她去墨城就頗值得玩味了。從這條官道,至雲州的小羊縣,改道水路,沿著大運河到墨城是最快的捷徑。雲州十分富庶,走這條道的十個有八個都是去那兒的。知道她要去墨城,只有一種解釋,對方功力高出她甚多,知她深淺。也許是同事。

莫熙沒有拒絕固然是想探對方的底,更因為既然對方強過她,怎麼防範都無用,還不如先配合著。何況她也不喜吃沙子。

到驛站的時候果然見到那輛馬車停在一旁相候,卻不見馬匹,想必是被帶去飲水了。

小童見她滿面風塵,舉止仍舊一派恬淡隨意,不禁對自家公子邀請陌生人同車的不滿之心去了幾分。他動作靈活地開啟車門,放下腳踏,又是嘻嘻一笑,道:“姑娘請。”莫熙道了聲謝,抬腳登車。那小童又是一呆,暗想:“這位姑娘倒是比京城貴女要知禮多了。”

馬車尚算寬敞,但站著仍顯侷促。莫熙也不客氣,徑直坐了。

內部裝修得很講究,絲絨軟墊靠背,車頂用四塊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半透明琉璃拼接而成,日光投下,車內十分敞亮。桌上放著一個茶盤,一套茶具,別無他物。

如此這般肆無忌憚地打量了一番,莫熙才把目光投向對面坐著的男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一身深青色衣袍,腰間掛了一塊刀幣形狀的白玉。長相只能用花容月貌來形容,卻並不顯女氣。只是呼吸比普通人更顯急促,莫熙不禁懷疑起之前的判斷來。

“姑娘不必懷疑,在下確實手無縛雞之力。”花容月貌一開口,聲如鐘磬,莫熙不禁想要擊節感嘆,尤物啊。

被看穿心思,莫熙沒有半點不自在,反而露出請解惑的表情。

“家僕略通武藝。”那公子微微一笑,當真雲破月來。執壺為莫熙倒茶,拂袖注水,動作優雅至極。居然是極難得的正山小種,一時間車廂內香氣四溢。

莫熙喝了一口讚道:“色清味純。好茶!”這四個字聽著挺有文化的,莫熙形容茶品也就這四字評語,純屬廢話。不取濁水,自然色清,至於味純,一種茶葉當然只有一種味道。

小童見她不加猶豫就飲了陌生人的茶水,再一呆。他哪裡知道莫熙的邏輯,對方武力比她強,何必下藥多此一舉,至於劫財,對方比她有錢,劫色,對方比她貌美,若果真如此,自己還賺了。

“在下素來脾胃弱,喝不得綠茶。”莫熙自然看出來了,這位公子比尋常人體弱。

“公子怎知我要去墨城?”莫熙單刀直入淡然道。

她並未以妾自稱,又問得這樣直接,那位公子卻仍舊和煦笑道:“家僕言姑娘身負絕世武學,當與在下同路。”

莫熙並未打破砂鍋問到底,只是慢吞吞地“哦”了一聲,隨即懶洋洋地脫下自己的鞋子,盤腿而坐。

公子仍舊不動聲色。身邊小童卻已徹底石化了。

古人講究身姿挺拔,似莫熙這般在外行止無狀的實在少見,何況她還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