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傾聽著,有一會兒轉開了視線。偶然捕捉到他眼睛裡轉瞬即逝的悲愴,她幾乎以為自己眼花。那是一道古老的傷痕,蘸著悲傷和絕望,彷彿要痛徹肺腑。

良久,他開口說話,“這是我聽過獨一無二的錫口笛版本,以目前這種狀態進行演奏,你是完美無暇的。”忽然聽見他的讚許之語,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當她望過去,他臉上又恢復了那種驕傲嘲諷的神氣。“怎麼,不適應?非要我批評兩句心裡才塌實?”

她詳裝看景,避開他犀利的目光。“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們會有這樣的對話。”

他輕笑道,“纜車會以萬分之一的機會卡住,我們會象朋友一樣交談,機率差不多,就象這輛破車隨時可能再動起來一樣。”

象要證明他的推斷,頭頂上咯吱作響,纜車顛簸了幾下,真的動起來,一邊動一邊發出讓人不舒服的聲響,象老掉牙的巫婆唱著奇怪的歌。他們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四面檢視,終於發現他們是在倒退而非前進。兩人面面相覷,雷歐嘲弄地聳聳肩,“不是我弄的。”

無線電適時傳來訊號:“雅典線乘客請注意,非常幸運的,備用電力系統正在恢復供電中,為確保安全,本次纜車將執行逆向操作,駛往最近的停靠點——毗尼蓮島。”

丁丁第一次覺得腳踏實地的感覺是那麼美好,當她從纜車上下來眺望大海的時候,忍不住想高呼萬歲。

雷歐搖下他的車窗,向她揮手告別。“先走一步,一會見吧。”

獲取免費回程票時,她排在他後面。回到戴姆勒精靈的駕駛座位上,她開始琢磨起他的話,跟纜車管理員一打聽,才知道島上只有一家汽車旅館。沿著海濱大道開了5公里,轉進一條石塊拼鋪的小路,兩邊是鬱鬱蔥蔥的竹林,都用低矮的竹欄圍起來,顯得幽靜清雅,再開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眼前出現一片小小的島內湖,湖水這邊是擠得滿滿當當的停車場,湖水那邊就是旅館。白色的一排雙層洋房,正門開出兩扇水榭,一道木橋連線了湖泊兩岸,人只能從橋上走過去。

她泊好車,走進旅館。櫃檯後穿著舊制服的男人正在打盹兒,她按一下鈴,男人慢吞吞地揉眼睛,爬起來去拿登記簿。他翻了翻登記簿,抬起頭睡眼惺忪地道,“抱歉,客滿了。”

“怎麼可能,請看清楚些,島上只有一家旅館,您不會讓我露宿街頭吧?”光看錶情她就覺得他敷衍了事。

男人打個哈欠,指指後牆上的鑰匙櫃。“自己瞧,有生意難道我不做麼。剛才還有個年輕人來問過呢。今晚有流星雨,半個月前旅館的客房就預定一空,今天是一間空房也沒有了。”

她想那年輕人一定雷歐,他比她早一步來到這裡,也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這會兒不知窩在哪裡呢,真是同病相憐。她看看櫃檯上方的鐘,剛打過八點半。“能打個電話嗎?這裡手機訊號不好。”家裡一定著急了,原本說好七點之前就能到家的。

男人把座機推給她,“三分鐘一個羅洲幣,按物價管理局規定收取的。”三分鐘一個羅洲幣是規定的最高限額,普遍的費用標準只是這個價格的四分之一,而這裡的條件根本沒能達到收取最高額度費用的要求。真是無奸不商,可惜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在報告完今天的遭遇之後,她又費盡唇舌向家裡人保證目前自己毫髮無損,並且會在明天纜車恢復運作後安全抵達曼城。好不容易結束談話,已經過了二十分鐘,她丟給男人二十塊錢,渾身痠軟坐倒在大堂的沙發裡。男人沾著口水刷刷地數錢,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雷歐從過道里走來,相比丁丁的疲於奔命的勞瘁,他看起來紅光滿面,腳步輕健,完全不象在纜車裡關了兩個多小時的可憐人。

丁丁往他來的方向探視一眼,“那裡有什麼?看上去效果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