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搖搖頭,又揉揉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噥道:“你留心看著眼前的路!……長恭,我一直想要問你,你怎麼知道,匈奴人會先到哪一處水源地去?”

她在他的腰封裡揀了個合適的位置,睜著朦朧的眼睛望他。

高肅朝前邊瞟了一眼,策馬掠過兩處嶙峋的石堆,才道:“我亦不知道,他們會先去哪一處。”

雲瑤伸出一根小手指,不高興地戳戳他的腰。

“但你在臨行前,卻信誓旦旦地和衛將軍下了軍令狀。”她溫溫糯糯地說道,“你說自己一定能查清楚,否則便要去領五十軍棍。我在衛將軍帳子外面聽見了。要是他們先去了別的地方,那你——”

高肅低低地笑了一聲,想要碰碰她,又忽然想起她現在是魂體,他觸碰不到。

他又用一隻手將她攏在腰裡,免得她滾來滾去的滾到外面去了——雖然似乎沒有什麼用——而後低聲道:“等走出這片山坳,我便會讓軍士們分散開來,到五處水源地分開檢視。而我自己要去的那一處,距離匈奴人最為接近,因此他們最有可能先到那裡去。現如今阿瑤可放心了?”

他言罷,低頭望著腰封裡滾來滾去的小湯糰子,眼裡有些促狹揶揄之意。

小小的雲瑤用手揪住他的腰封,整個人像是要飄了起來,呆呆地點頭道:“原來如此。”

她確確實實是在飄著的。因為沒有形體的緣故,高肅碰不到她,她便也只能飄著了。剛剛高肅將她塞到了腰裡,她便順勢照著這個姿勢,慢慢悠悠地往前面飄。飄著飄著,便習慣了這種速度。

她趴在他的腰封裡,從他的指縫間偷偷往外瞄去。外面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還有蔥蔥郁郁彷彿永遠也沒有盡頭的密林,山巒,山巒,密林……層層疊疊的一眼望過去,滿目的蒼翠。

她身旁是一片沉沉的黑暗,唯有他的指縫間偶爾會透出一些微光來。

她蹭蹭他的指腹,便趴在他的腰封裡,慢慢地睡過去了。

高肅沉沉地笑出聲來。他真是愛極了她現在的樣子,小小的,軟軟的,團成一團藏在他的腰裡,如一隻滾滾的小糰子,讓他仔仔細細妥妥帖帖地收藏起來,誰都看不到她,唯有他一人得以獨享。

唯有,他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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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肅策馬越過了兩處山坳,來到一片無垠的曠野上,才勒住了馬,停了下來。

周圍幾十位軍士都圍攏過來,等候他的吩咐。

高肅從馬背上的布囊裡取出一卷地圖,鬆鬆地攤開在馬背上。地圖上畫著簡陋的山巒和地貌,還用炭筆細細地圈出了五個水源地。他指著那五個地方說道:“你們十二人為一伍,分別前往這五處地方。前日我接到細作來報,說是匈奴人慾在此投放疫毒。因此你們要是看到匈奴人,或是眼生之人,或是巫師武衛帶著死去的牛馬並巫蠱骨器之物前來,一概誅殺之。”

軍士們齊齊應了聲諾,又三三兩兩地分散開來,往那五處地方去了。

高肅自己帶著十一個人,朝地圖上所標註的最後一處水源地馳騁而去。

眼前是一片視野開闊的平原,那些起起伏伏的小山坳都被拋在了身後。平原之上一片蔥蔥郁郁,半尺高的野草被風吹得壓到了地面上。一道河流在平原上蜿蜒而過,緩緩地向前流淌。

他們要去的地方,就在這道河流的上游。

十二騎漢軍猶如風馳電掣一般,在平原上掠出了淡淡的黑影。得得的馬蹄聲逆著河流流過的方向,在溼潤的泥土裡留下了深深的馬蹄印。現在還沒有出現馬蹄鐵,因此他們一路上,便靠著戰馬的兩雙肉掌,一路不停歇地趕往河流的上游,那片要命的水源地。

視野慢慢地變得狹窄起來,天色也一點點變得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