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輕染撩起衣襬,坐在了椅子上,隨手一推,一摞奏摺推到了他對面,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對雲淺月道:“坐!”

雲淺月抬眼看了夜輕染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她也沒什麼情緒地坐下。

夜輕染不再看她,拿過一本奏摺翻開,須臾,提筆批註。

雲淺月拿過最上面的一本奏摺翻開,首當第一頁就是關於容景,她盯著那個名字,心頭瞬間百轉千回,攥著奏摺的手不受控制地細微顫抖,眼睛一瞬不瞬,生怕一眨眼,那個名字便不見了。

夜輕染仿若不見她的情緒洩露,落筆在奏摺上的節奏半絲不變。

片刻後,雲淺月才眨眨眼睛,將眼中的溼潤壓下,模糊的字跡清楚起來,她才看清奏摺上的內容,只見寫著,“聽聞景世子與景世子妃和離書傳出,各地紛紛送女子入鳳凰關,鳳凰關人滿為患。”

雲淺月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天下多少女人早就盼著她騰出景世子妃的位置,如今這一日終於來了,她幾乎可以想象那些被送去女子的心情,一定分外期盼和激動。

“鳳凰關一時間紅袖飄香,聽聞景世子喜愛桃花,女子們紛紛用一種名曰桃花紙的紙箋折信相送。鳳凰關內桃花紙貴,幾日間將幾兩銀子一斤的桃花紙漲到一紙千金,堪比景世子身上所穿十金一寸的墨雲彩沉香鍛。”

雲淺月抿起唇,剋制自己的情緒,繼續往下看。

“景世子手下一眾反臣呼籲景世子重新立世子妃,無數女子中,當屬兩人呼聲最高。一位是十大世家藍家的家主藍漪,據說藍漪誓死不歸順景世子,景世子卻不計前嫌,看在藍老家主的面子上,對其以禮相待,三日間折服了藍家主藍漪,藍漪誠心歸順。另外一位是南梁的翠微公主。據說顧少卿手持南梁王詔書之日,陪同一起遞上降表的是南梁的翠微公主。翠微公主喜歡顧少卿南梁人人皆知,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顧少卿枉顧翠微公主數年心意,翠微公主終於心灰意冷,容景接降表之日她如重新見到了曙光一般,對其一見傾心。以南梁王之妹的身份,當即要求入住總兵府,景世子當日並無異議。”

雲淺月手心傳出疼痛,尤不自知。她想起容景離開鳳凰關回十里桃花林那日藍漪畫的那幅畫,當時她自信地在她面前翻手乾坤覆手錦繡轉換風雲,可是如今她卻成了那個被困在籠中的人。藍漪不降,他不殺藍漪,用她一人穩定收買藍老家主和那四大世家的民心,何樂而不為?況且他那樣的人,即便藍漪不降,他也有辦法讓她降,因為他是容景。

翠微公主,去年在南梁,那樣一個春水似的小美人,嬌俏明媚,身份高貴。南梁歸順,舉國相送臣服。雖然南凌睿遞了降表,但是南梁朝中大臣定然也有多數私下不服之人。若是娶了她的話,那麼可安南梁群臣之心,這是最直接最有利的辦法,何樂而不為?

他如今雖然依然頂著景世子的名號,但是已經不是容景,不再是榮王府的景世子。而是前朝後主慕容景。一朝反戈,登臨高峰,放眼天下,他背後有墨閣,有南梁相靠,關鍵時刻,她反而成了那個最沒關係的人……

心忽然痛得無以復加,死死地盯著奏摺,視線卻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多少次她成為他的拖累,她已經記不清,他們之間介入了多少人,吃醋、翻臉、惱怒、氣恨了多少次,她也已經記不清。

以前或許她還能掌控主導,可是如今她卻已經透徹地感覺到了無能無力。

這種無能無力像是一張網,困住了她,讓她忽然茫然不知所措,更甚至連根深蒂固的信任都覺得生起一片虛無。

容景……

容景……

雲淺月騰地站起身,只覺得一股氣血瞬間上湧,她的身子晃了晃,張口噴出了一口血。

鮮紅的血噴灑到了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