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向來心狠手辣,冷酷嚴森,又是少年心性,孤傲無比。此次方校尉趁他不備,當著他面奪去中軍大旗,抹了他的面子,只怕性命堪虞,心內更是焦慮。

孔瑄立於慕世琮身側,將二人表情看得清楚,嘴角輕勾,似笑非笑,偏過頭去,目光正投向遠處轅門平臺木柱上綁著的藍徽容,遙見她耷拉著頭,身上軍衣略略扯開,露出後頸,燦陽照映下,那處的線條柔和優美,晃入眼中,竟讓他再也移不開目光。

嶽鐵成眼中神光逐漸暗淡下去,猶豫半晌,忽然咬牙道:“侯爺,麻煩您先出帳,我有些話要私下對王爺稟告。”

慕王爺卻淡淡一笑:“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避著世琮和阿瑄。”

嶽鐵成猛然抬起頭來,行到案前,單膝跪地,沉默一瞬後低聲道:“慕三哥!”

慕王爺眼皮一跳,瞳孔陡然收縮,複雜的眼神挾著凌厲的光芒射向案前的嶽鐵成,慕世琮從未見過父王這等神情,不禁也心神一驚,屏住氣息,帳內一片可怕的寂靜。

慕王爺盯著嶽鐵成看了片刻,放鬆下來,修長的手指輕敲著長案,悠然道:“鐵成,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嶽鐵成將心一橫,低聲道:“慕三哥,方校尉是我來邊關途中在方家村收入軍中的,當年,清姐出生入死才救得方家村全村老小,今日得方校尉救鐵成一命,在鐵成心中,便如同是清姐救了我一般,求慕三哥看在清姐份上,饒過方校尉,鐵成願辭去軍職,解甲歸田。”說著他將頭上盔帽取下,捧在手中。

慕王爺輕敲長案的手指在嶽鐵成提到‘清姐’二字時便倏然停住,嘴角微微抽搐,面上神情似如冰雪霜凍,又如有烈火燃燒。慕世琮看在眼內,不由大為好奇:這清姐究竟是何許人?能讓一向穩若磐石、喜怒不形於色的父王這般激動,怎麼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

大帳內寂然無聲,似有暗流洶湧,孔瑄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將目光自遠處的藍徽容身上收了回來。

慕王爺閉上雙眼,手背上青筋暴起,眼角突突直跳,嶽鐵成提及的‘清姐’二字如同火藥的引線,將他的心轟然炸開一個大洞,模糊的舊人與往事尖叫著呼嘯而出,在腦中如颶風般盤旋怒吼,良久方抑制住那洶湧的波濤,慢慢平靜下來。

他緩緩睜開雙眼,悠然嘆了口氣,望向慕世琮:“世琮,那方校尉冒犯的是你,你看著辦吧。”

聽慕王爺口氣大為鬆動,嶽鐵成一喜,懇切的目光投向慕世琮,慕世琮心中得意,口中卻淡淡道:“既然父王有意放過那小子,我也就給嶽叔叔面子,放過他算了,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侯爺請說。”嶽鐵成站起身來。

“那小子戾氣太盛,鋒芒畢露,又不懂軍規,我想調他到我虎翼營,好好訓誡於他,不知嶽叔叔可願放人?”慕世琮望著嶽鐵成冷冷道。

嶽鐵成思忖片刻,知別無他法,只得低頭道:“一切聽從侯爺安排。”

慕世琮淡淡一笑,嚮慕王爺輕施一禮,與孔瑄步出大帳,行得十餘步側頭輕笑道:“這老傢伙,果然上當,總算把這小子要過來了,去,把他帶到我帳內來。”

孔瑄聽他言語,如同小孩子尋到了一件新鮮刺激的寶貝,不由一個寒噤,望向遠處的藍徽容,暗歎了一口氣。

慕世琮行得數步,回過頭來:“對了,孔瑄,傳令給飛鴿組,著他們秘密調查一下嶽叔叔所說方家村的陳年舊事,看看有沒有一個叫清姐的人,還有,那個小子的來歷,也給我好好查一查。”

孔瑄道:“侯爺懷疑那小子嗎?”

慕世琮遙望遠處被綁著的藍徽容,冷聲道:“這小子能當著你我之面奪去中軍大旗,戰場上又那般身手,絕不在你我之下,豈是一個小小山村的村民,嶽叔叔也是老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