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裡,讓達雅新籠了一盆火,驅驅溼氣。遠處塔建在半山腰的寺廟立著一座白色的塔,塔沿四周綴滿了無數的精巧銅鈴鐺,風雨中萬物飄搖靜籟,悠悠盪盪地,隨著斜風細雨起伏不斷。

寺廟被樹林半遮住,隱沒在濛濛雨霧中,枝葉豐茂,帶著瑟瑟的顫微,景象蕭條冷寂得讓人感覺昔日陽光燦爛的日子已遠在隔世之遙。

李昔嘆口氣,抬頭望向天空。

雨大得很,一隻飛鷹自她眼前掠過,棲在了塔簷下。停好後,它低低啾鳴了一聲,不慌不忙地甩甩翅膀灑去身上的雨珠,褐色的眸子轉了轉,彷彿看見李昔在注意它似的,脖頸一縮,緊張地抖起了羽毛。

真是可憐又可愛的小東西。

李昔忍不住輕輕一笑。

帳外噠噠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她轉身,只瞧著蝶風急急上來,鬢角的髮絲猶滴著雨水,長袍下襬的顏色明顯因沾水溼透而重重深下去一層。

“夫人,次丹巴珠已回城了。”

“現在在哪?”

“不在議事殿,在自己的帳中。”

怎麼在帳裡?李昔蹙眉,思量一下:“還有誰與他在一起?”

“沒有人了。”

李昔揉揉額角,負手踱了幾步,又站定,沉吟許久後,問道:“你與我一道去看看他。”

蝶風點頭,李昔拂了衣袖,撩起袍袂,快步走出大帳。

回首的瞬間,但見簷外那隻鷹飛落在帳前的樹上,往帳簾裡瞧了一眼後,便輕快地飛走了。

次丹巴珠的大帳,靜得匪夷所思。聽到的除了李昔和蝶風的腳步聲外,唯有雨水打落在傘上的簌簌聲響。

斗篷衣飄長,不經意間拖在地上捲起了零落的葉子,泥水汙濘了翠綠的顏色。

蝶風舉著傘,又抱著一酒壺,跟在李昔的身後,正欲入帳時,腳步剛移,帳前便瞬間有動靜了,耳邊銳利聲倏然,低眸,剎那竟有兩支長矛互交攔在了李昔身前。

蝶風厲喝:“放肆”

侍衛聞聲不動分毫,目不斜視,面色冷冷,彷彿根本就不識得李昔是誰。

“夫人?”一聲略帶驚訝的低呼自帳內飄出,李昔聞聲望去,只見次丹巴珠已急忙走了出來,臉色一沉,朝兩旁侍衛低喝,“大膽敢對夫人無禮?”

侍衛這時方神色一驚,收了矛,雙膝彎曲欲下跪時,李昔揮了衣袖:“免。”

上若怪下敬忠守責,那就昏庸過頭了。李昔雖不至於明智聰睿,但大概也不至於攤上那個詞。

次丹巴珠迎著她進入帳中,待她坐定,他遞來一杯熱茶,似是不解地問:“夫人緣何來此?”

李昔只飲茶不答。

晚春寒氣料峭,尤是陰雨天,行路雖不出半日,卻早凍得她手指冰涼。拿著茶杯暖了半日的手後,她這才伸指輕敲著杯子的邊緣,慢慢道:“聽聞將軍不是領著蕃軍在邊界巡查,為何你今日又在此地?”

“扎西將軍去邊界換下了我,大相命我儘快回來,說有事要我去辦。”

“何事?”李昔眉心一動。

“我剛到城裡,尚未見大相,心下不知,也不敢亂猜。”

李昔斟酌一會,擱下手中的茶杯,抬眼望住他,言詞直接:“卓瑪殺我不成,已被贊普關在大牢。而且,這次刺殺目標不僅針對我,還有文成王妃。你可知曉了?”

次丹巴珠面上神色微微一凜,蝶風看了看李昔,又垂眸,思了許久。正沉默得氣流異常時,他忽地撇開身子坐去一旁,拿起案上的帛紙,淡淡道:“這件事卓瑪是被人利用了。我知道夫人一定會懷疑到尺尊王妃。可這事情並非夫人想得這麼簡單。尺尊王妃應不會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文成王妃的。如果她真要對文成王妃動手,豈非自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