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弘曆心中盪漾著安定,這老天,終於不必他揹著了,說起來這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另一場相會在潼關,嶽超龍先示意周圍跪伏著的一圈清兵起身,再親手攙扶起嶽鍾琪,替他解開身上的荊條,一對叔侄,兩個五十多歲的老將默默對視,嶽超龍感慨道:“東美,歡迎回華夏,歡迎回岳家……”

嶽鍾琪拜道:“鍾琪不敢,敗軍之將,只求心安。還請朝廷安置好手下兒郎和他們的家眷,他們也都是漢人,至於鍾琪自己,能得一囚室養老足矣。”

嶽超龍搖頭道:“東美這十多年約束軍伍,於地方秋毫無犯,也算是治軍以仁了。你心中只有忠義,是真正的武人。雖然這忠義用得不是地方,但無損武人之義。如今能攜十數萬人歸服,消餌了一場兵災,已積莫大功德,陛下有言,如願留軍,仍可。”

嶽鍾琪身軀一抖,臉上是不可抑制的驚喜,他探詢著看向嶽超龍,嶽超龍朝他再點頭:“是的,東美,我這小叔,還想跟你這老侄子,一同揮軍破樓蘭呢。這是陛下許我們岳家的,聖武天廟的嶽武穆還等著我們這些後人續添榮光。”

嶽鍾琪喜得渾身顫抖,啪聲抱拳,單膝跪倒,跟兒子嶽靖忠一同呼道:“敢不從命!”

當西征號角吹響,一國人心沸騰時,大皇子李克載也變了身份。他在四月被正式立為太子,原本是震動一國的大事,可在滿清簽訂《北京條約》,大開國門,英華興兵復漢唐故地的人心大潮下,如激流投石,沒濺起什麼浪花。

聖道皇帝非君父,李克載這太子也非昔日的儲君,非但沒有參與國政之權,在監國乃至接位之前,還得一直呆在軍中服役。

因此克載太子依舊還是個海軍見習,而且因應西洋海戰所需,他在杭州灣的逍遙日子也結束了,轉調西洋艦隊,在戰列艦“戚繼光”號上任見習航海長。

在赴任的中途,他在香港也迎來了期待已久的相會。

天廟裡,天女們一曲歌畢,李克載在狐朋狗友的目光鼓勵下,正了正衣領,繃著已經燒紅的面頰,朝正要散去的天女們走去。擦得鋥亮的高筒軍靴踩在天廟殿堂的石地板上,發出蹬蹬的腳步聲,既脆又悶。

在天女們漸漸從疑惑轉為期待,紛紛閃起的星星點點目光中,他走到了已緊緊盯了小半個時辰的那位天女面前,小姑娘臉上正蕩著暈紅,那是全身心浸在歌裡燻出來的。但隨著李克載的逼近,又再加上了一層酡紅。她的一雙大眼睛並沒有逃避,只是眼睫眨得飛快,呼吸也漸漸變得急迫。

“辛姑娘,我很喜歡你……唱的天曲……”

李克載很緊張,可開了口之後,就像在戰艦上釋出了命令,心頭如釋重負。

“我馬上要去西洋作戰了,怕以後再聽不到你的歌聲,恕我冒昧,能贈我一件你身上的東西嗎?以後我見著這東西,就能記起你的歌聲。”

李克載狠下一顆心,將太過唐突的話道出了口,背後的同伴喝了一聲彩,而左右的天女們也都掩面低呼。

大膽,太大膽了……儘管英華民風已經很開放了,但李克載這種當面示愛,索取定情信物的舉動,依舊驚天動地,如果對面這位辛姑娘叫一聲“非禮”,警差可真會把他請進衙門裡去。

辛姑娘眼睫終於穩了下來,她抿了抿小巧的櫻唇,怯怯地低聲道:“你這個人,真沒禮貌,我都還不知你叫什麼呢。”

左右的天女們起鬨道:“是啊,你都在這裡偷窺咱們辛姑娘一年多了,還以為你真沒膽子走過來呢。”

意識到自己這一炮即便沒有命中,也能算是近失彈,李克載壓住激動,含含糊糊地道:“我、我姓李,叫李克載。”

姑娘卻聽清了:“哦……李克載啊,名字倒真不錯……”

她順手將腰間一根竹笛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