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竭慮地為我們困惑不安的人生旅程策劃了這樣一場說不清悲喜的落幕,或許便是唯一真正的公平了。若是能夠葬在故土,這魂魄有了所歸之處,便是值得喜極而泣的莫大恩賜了!”

小空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可我又知道,上天是極不公平的,這不公平也無需我贅言了。”陳家家主頷下白鬚無風自動,便似一把染霜的亂草,接著道,“世人形形色色,千姿百態,在我看來最終卻只有兩種:為自己而活或者為別人而活。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凡間種種,醉生夢死、紙醉金迷,都逼著你為別人而活。而我們修道之人,只是想遵循心靈的呼喚,為自己真正地活一次罷了。”

“是啊,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孫慕雲悵然道,“如此說來,我是很難真正地為自己活上一次了,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們,便是我在這世間永遠斬不斷的塵緣。我的血液裡似乎融著他們的血液,我得活下去,因為我並不只是為自己而活著,我的生命裡承載著他們的重量。”

陳家家主的眼中便亮起一道奇異的光彩,他的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古聖賢所云‘朝聞道,夕死足矣’。我想說的是‘朝得知己,夕死無憾’!如今能得到你這樣的知己,老頭子我實在是高興得很。我們修士的神通,讓凡人驚歎;我們修士漫長的壽元,更是讓他們心生嫉恨。但殊不知我們修士只是一群想要為自己,為心靈、靈魂裡的真我而活過一場的可憐人罷了。世人都道我們這些修士是因為貪生怕死而修煉,其實不然,漫長的壽元不過是迴歸真我、為心靈而活的一點獎勵罷了。若真是因為貪生怕死,反倒不該來修煉了,這是逆天而行,天劫和心魔接踵而至。這一切看起來華麗無比,實則兇險萬分,因為一個不小心便會身死殞落。與其在戰戰兢兢中活過千年萬年,倒不如灑脫快樂地活上百年。”

小空原本很不喜歡這白鬍子老頭,但聽了他所講的這一席話,心下竟由衷地開始敬佩起他來,便恭敬道:“前輩笑談生死,風采令晚輩折服。恕小空愚鈍,敢問一句修煉的最終意義又是什麼?”

陳家家主一聽,便將小空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小空任由他看著,竟少有的沒有著惱。便聽到一陣肆意的大笑,陳家家主連聲道:“好、好,問得好啊!我們一路顛沛流離,便是為了尋那道而去。道化身萬千,火裡有、水裡有,風裡有、雲裡有,無論梅蘭竹菊還是日月江河,甚至連髒亂穢臭的雞塒鴨舍、腐草糞池中都有。你欲尋它卻又不見之不著,想擁有它更是痴心妄想,你只有用你的心靈去感受、去領悟,它才會心甘情願地跟你一路同行。”

“道啊……”許久未曾開口的孫慕雲輕嘆了一聲,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繼續道,“老先生所說的,倒和我師父所講授的有幾分相似。我師父他老人家曾說過,若能得道,便可享受到真正不受外界干擾的快樂,心靈也將會變得無比強大。未得道時,即使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終究還是拘泥於外物,並沒有能夠真正地超脫開來,不免落了下乘。得道之後,竹杖芒鞋,風雨平生。既無得失,又何來悲喜一說呢?而且得道之後,可以瞭解到這個世間最根本的秘密,你便獲得了難以想象的神通。我欲看,便直上九霄;我欲聽,則囊括四野;我欲行,一念之間即可神遊天外——便是真正的‘不在三界中,跳出五行外’!”

“敢問令師名諱?”陳家家主激動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孫慕雲有些黯然道:“我師父叫天機老人。”

“卻不知他現在何處?如此高人,我定當登門拜訪一番。”

“我和師父一別數載,如今他老人家也不知雲遊至何方去了。”

便聽陳家家主嘆息了一聲,然後目光又轉到孫慕雲掌心中的七寶玲瓏塔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