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關掉空調,開門散了冷氣,帶牧牧下樓洗臉吃飯,再上來時拿了開水與藥給我。

我被灌下幾大杯熱水,身上壓了一床三九天才蓋的棉被,熱得渾身淌汗。

母親坐在床邊陪我,不時拿冷毛巾替在我頭上。

“出了汗就好了。”她說,“幸好今天是在家裡。要是在那邊怎麼辦?”

我看著天花板:“只想吃一碗紅豆刨冰。”

“發燒還敢吃這個?”

“熱得要命。”我說,“只想吃這個。”

“病好了再說。”

她說,“我去給你煮稀飯。”

正待要走,手機鈴響。我使眼色示意母親代接。

她接通電話,一聽聲音,神色稍霽:“哦,是你!她生病了,在床上躺著。……是,我是。”

我說:“是不是林兆?”

猜得正準。

她放了手機,伸手給我撥弄頭髮:“林兆說要來看你。”

我想起前夜他站在高速路口等我到十二點,只為與我說一句晚安,不由嘆一口氣,翻身睡覺。

不知睡去多久,彷彿聽見房門口有人敲門,我無力睜眼,含糊說了句:“請進。”

病中對氣流微弱變化也極其敏感。誰來了?

嗨,管他是誰,我如在阿鼻地獄,一把把火不由分說燎上來,正受煎熬。

繼續睡罷,我心安理得。

有人低聲叫我:“木小姐?”

過一陣,又湊近了叫:“木曉?”

這聲音可真熟悉。我無力揮一揮手:“請坐。”還閉著眼睛。

那人立刻笑起來。

“好。”

這下我才突然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來:林兆?

可不是他說要來看我?我燒得腦子不靈光了。

連忙睜眼,正好對上他兩隻眼睛,似笑非笑樣子,倒看得我不好意思。我說:“對不起,燒得有些暈,忘了你要來。”

“沒關係。”

他說:“你睡吧。”

“現在幾點?”

“剛過九點。”

“公司呢?”

“可以不去。”

我又欠他人情。

我掙扎著要坐起來,他按住我:“最好不要動。”伸手揭了我額頭上捂燙的毛巾。

他說:“我去洗一下。”很快走進洗手間去。

冰涼的毛巾重新放上來,我精神略略一振,力氣也足了些:“真不好意思,連杯茶也沒有。”

話音剛落就見母親端了案子進來。誰說連杯茶也沒有?母親招待得勤。

還有一碗稀粥,配一碟醃好的小青瓜,算我的早餐。

她說:“我先去買菜,你們聊吧。”順手帶上門。

臥室裡只剩兩個人。我穿著睡衣,滿頭亂髮又被汗打得溼漉漉,頓時察覺氣氛尷尬,埋頭吃飯,誰知一塊青瓜沒夾穩,險些落在被子上。

丟臉至極。

他卻大方,說:“要不要紙巾?”伸手在紙盒裡抽了幾張墊在我手下。

房裡沒開空調,他西裝革履,必定熱得難受,難為他還在我身邊殷勤照顧。

我真心地說:“謝謝。”

他也還是那句:“沒關係。”

不知還能說什麼。

他靜靜喝茶,我食之無味,一點一點舀了飯菜在嘴裡嚼,吃幾口就飽。餘下的都是勉強。

兩個人像是各有心事,又彼此達成默契:我懂你在想什麼。

除呼吸聲外只聽見樓下牧牧換頻道聲音。一下是音樂臺,一下是體育臺。

這時段沒有她喜愛看的動畫片。好東西多在入夜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