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聲,重新倚回欄杆,袖擺迎風微動,“但是月亮很亮。”

他問:“在想剛才拍戲的事?”

沈姜抿了抿唇,“我表現的很明顯?”站在這發呆他也能猜出來。

陸柏庭垂眸看了她許久,沒回答,只是說:“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別想太多。”

“是嘛……”她抒了口氣,輕笑,“可是外界並不會對我寬容,只能更好,必須更好,如果不夠就會被淘汰。”

說完,半晌沒聽到聲音,抬眸一看,陸柏庭眼瞼微垂,正默然盯著她。

“怎麼了?”她一愣,“我臉上有髒東西……?”

“沒。”

他平靜移開,看向黑漆漆沒有光亮的天幕。

良久,陸柏庭低下頭直視她,聲音是和夜色相反的溫和,“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用怕。”

平王、綠綺和宣帝之間的關係,在劇情後半段裡越發緊張,晚上要拍的其中一場,就極其考驗演員對情緒的表達和掌控。

儘管被陸柏庭安慰,沈姜難免還是有些緊張,徐導講戲時她抿唇聽著連連點頭,心中不住地琢磨著。

一聲‘Action’,鏡頭緩緩移動,切入正中。

平王籌謀多年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天明後,王座之上就將迎來新主,他會成為新的天子,帶給這個國家新的氣象。

而綠綺,便是那最後一顆擾亂敵人的障眼棋子。

平王坐在案几之後,目光凝然,所執書頁卻久久未動。

綠綺緩步而來,裙裾如水逶迤,她輕輕在他身旁跪坐下,稍頓片刻,倚進了他的懷裡。

展臂環抱他的腰身,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她的聲音如清泉,帶著點滴歡快,“殿下用了安寧香?這味道真好聞。”

和往常一樣,又不太一樣,平王沒有動作,在她話音落下後,滿室沉寂,無聲無息將兩人包圍。

許久,他才抬起手放在她發頂。

“殿下要不要用點熱食?”綠綺從他懷中抬頭,“我聽鄧總管說,您一下午沒進食?如此對身體不好,殿下莫……”

“你是否後悔?”

他突然的一聲問,止了她的閒話。

“後悔什麼?”綠綺很快斂了微怔神色,一笑,“後悔被您救麼?妾這條命是殿下給的,當日一跪,妾早已說過勿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要是為了殿下,亦心甘情願。”

視線交匯,他的眸光依舊看不清探不明,她的眼底卻是澄澄澈澈,至純一片。

誰能想到,這個在世人眼中妖嬈俗豔、勾的平王神魂顛倒沉迷女色的低等侍妾,也會有如此一面?

綠綺抬手替平王理了理衣襟。外人看來帶刺的薔薇花,在他面前,向來是溫婉的,恭順的。

——其實她也受過教育,也有不算太差的出身。

在離都城很遠很遠的她的故鄉,她的父親曾是當地頗有名望的紳宦,那時的她是個大家小姐,衣食精細,無憂無慮,跟著女學先生讀書識字,每日裡想的不過是課業、瑣事。

然而一切的變化,都始於宣帝。

即位之初,宣帝曾以修建河道以便水利之由增加了數倍賦役,多年過去,河道卻始終不見蹤影。

而原先人口眾多的北方,因大量男丁被強行徵入修河道的隊伍之中多年不得返還家鄉,北邊若干大城人口急降,農業荒廢,又逢大旱,一時間災民遍地。

宣帝開國庫撥款救災,未能落到實處,他親手養起來的蛀蟲們陽奉陰違,一城只設三個賑災點,一天僅放一次粥。

災民無法只得南遷,綠綺的家鄉湧入許多逃難的人,她的父親和城內眾多商戶紳宦一起放糧救濟,偏偏好人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