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潺潺,隨風偶有波濤翻湧之聲,襯得四野愈發安靜。

宮千影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流水,低聲仿若自言自語道:&ldo;再說了,他也不稀罕我一條爛命。可我至少仍對他……罷了,你又要說我不可信,是吧?&rdo;

&ldo;過了今晚,我會離開盛天涯。&rdo;解行舟答非所問道,&ldo;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rdo;

宮千影道:&ldo;你回望月島嗎?&rdo;

樹後面的封聽雲全身都隱於夜色,心卻為這個問題高高地吊起來。

他半晌沒等來解行舟的回答,不知該不該出去時,解行舟才輕聲道:&ldo;怕他不原諒我,就不知道自己也想不想回去……總歸不太想吧,我也傷他心了。&rdo;

後頭宮千影說了句什麼嘲諷話,封聽雲再聽不清。

他滿心都酸澀起來,像一隻沒成熟的橘子,因解行舟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彷彿被一隻手捏了下,連呼吸都困難。他信誓旦旦地答應伊春秋,要把行舟帶回去,但眼下解行舟就在不遠處,出去就能喊住,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說沒有傷心嗎,還是說師哥原諒你,跟我回去?

解行舟那麼倔的一個人,這些話好像都沒用。

封聽雲突然沮喪了,他站在那棵柳樹後面,進退不得,被困在一方牢籠似的,又像陷入了舉步維艱的棋局,怎麼走下一著都是錯。

他正胡思亂想,注意力卻仍舊集中。封聽雲常年修琴藝,以絃音入劍法,故而耳力極好,在下一刻那聲咳嗽傳入耳中時,他忽然全身一痛‐‐說不出來的感覺,像心口被剜了一刀,痛卻極短,須臾就沒有感覺,甚至讓人懷疑是個錯覺。

封聽雲腦內驀地閃過一個念頭,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從柳樹後跑出來。

&ldo;行舟?!&rdo;

險些破音的話,那人渾身一抖,不可思議地轉過身來。

淮水畔,小舟尚在,封聽雲那顆被高高吊起的心猛然墜地,他見解行舟沒事,剛要鬆一口氣,宮千影突然跪了下去。

他蜷縮起來,擰著心口的衣裳,喉嚨間發出&ldo;咯咯&rdo;的駭人聲響,全無平日裡端起的架子,面色慘白,毫無血色!

解行舟也被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一般抓住宮千影的手,想把他扶起來,卻反被宮千影抓住胳膊,死死地掐進肉裡。他吃痛,短促地發出一聲叫喊,扭過頭去,想喊封聽雲上來看看,剛喊出一個&ldo;師哥&rdo;,卻像被扼住了喉嚨。

封聽雲大吃一驚,連忙三兩步向前去攬過瞭解行舟的肩膀,想支撐他站定。

月光清明,封聽雲只瞥一眼地上宮千影的面色,突然連動作都停滯‐‐

宮千影顯然還有知覺,見到封聽雲,眼中先是愕然,緊接著被痛苦吞沒,手在地上胡亂地抓,指甲縫裡全是泥土,直到摳破了面板血管,滿是鮮血,都停不下來。

而解行舟彷彿也受他的痛苦影響,捂著心口半跪在地,埋著頭不說話,唇齒間溢位一聲一聲破碎呻|吟,極為難耐。

封聽雲單手抱住解行舟,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稍加緩解,另一邊卻低頭檢視起了宮千影。他眉心緊鎖,直覺事發突然,不會這麼簡單,伸手直往宮千影臉上扇了兩個巴掌:&ldo;你怎麼了?還能聽見我說話?&rdo;

只是這變故來得太過迅猛,宮千影上一刻還在手腳亂動地掙扎,逐漸失去力氣一般,旋即七孔流血,慘烈無比!

&ldo;宮千影?宮千影!&rdo;封聽雲又拍拍他臉頰,手掌染上血汙,卻毫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