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怕辜負去世好友的心願。也是直到那時,我才認識到一個完全倔強堅持的凌亦風,同時,也再次深深妒嫉那個與我們隔著千山萬水卻始終於我如夢靨般的蘇良辰。

亦風為了她,竟然不顧伯父的威脅,寧願離開舒適豪華的公寓,脫離父母的廕庇,昂貴的生活費和學費,全靠自己一手打工賺回來。

我曾偷偷跑去看過他幹活,又髒又累,之前全然無法想像從小優越無比的他會和那些工作聯絡在一起。伯母心疼,三番五次勸他回家,他不肯。我知道,支撐他的是等待蘇良辰來美國的希望。既然家裡反對,那麼他就先養活自己,然後爭取給她幸福的生活。

這些,他從沒說過,可我完全能夠體會。

就憑著十幾年的感情。

但是,那個讓他這樣受苦受累的女人呢?她又能不能瞭解他的一番苦心和堅持?恐怕,在亦風揮汗如雨的同時,她正在國內過著她舒適的公主般的生活吧。

亦風搬走後,我仍舊住在他的公寓裡,有幾次越洋長途打過來,是統一的陌生號碼。我猜想,應該是蘇良辰。鈴聲一遍遍迴盪在屋裡,我只是盯著那一連串數字,卻不去接,直到對方放棄為止。

可是,也不過斷斷續續幾天而已,之後,便沒了動靜。我覺得可笑,為著她少得可憐的堅持和耐心。

終於有一天,我接到醫院的電話,匆匆趕過去,找到了正昏睡著的亦風。

他躺在病床上,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瘦削而疲憊。

感冒,高燒,急性肺炎。

我看著緊閉雙眼的他,心疼得無以復加。

“這樣,真的值得麼?”我輕輕地問,可惜他聽不見,不能回答我。

從此,除了妒嫉之外,我對那個女人,更多了一分厭惡。

甚至,開始有些恨她。

他們在一起,或許本來就是個錯誤。

留院觀察幾天後,伯母終於趕來,將他接回公寓,每日請醫生護士打針照料。我知道他想反抗,只是礙於身體狀況,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健康的他,這一次卻恢復得特別慢,有一陣竟然連下床的體力都沒有。也恰恰在這個關鍵時刻,蘇良辰再次打來電話。

這次,我接了。她聽見我的聲音,稍稍地頓了頓,才問:“請問,凌亦風在家嗎?”

我回頭,越過寬敞的廳堂,她口中的那個人正躺在大床上,仍不時發著低燒。而之所以會這樣,完全由她而起。

我冷淡地說:“他不在。”

蘇良辰似乎不以為意,只說:“那麼,等他回來請你轉告他,我近幾天會去美國。”

她,終於要來了。

我掛了電話走回臥室,不知何時亦風已經醒過來。我探手到他額頭試了試溫度,他將我的手拿開,微微笑了笑:“辛苦你了。今天不用上課?”

我搖頭。他不知道,我已經逃了好幾天的課。

他又問:“剛才是誰的電話?”

我笑說:“同學的。”

他不再言語,不久後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指著抽屜說:“裡面有一封信,你幫我寄回國內。”

我定定地看著他,不動。根本不需要開啟抽屜,我都知道那封信是寄給誰的。他怎麼能這麼殘忍,竟然以為我會去做他們二人之間的信使?

可是,一秒,兩秒……之後,我還是點頭,微笑著拿出那個潔白的信封,轉身走出去。那上面龍飛鳳舞的名字,刺痛我的眼睛。

生平第一次,沒有完成他拜託我做的事。

那封信,被隨手丟棄在門口的垃圾桶中。

三天之後,蘇良辰來了。整個紐約下著大雪,漫天覆地。我從可視門鈴裡看見了穿著米色大衣的她,而我的身後,是剛剛吃過藥睡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