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發傻,回顧四周,諸葛喬面無表情,姜維頗顯責怪之意,而王睿則陰笑著,俊俏的小臉上似盤著一條竹葉青。

我咬著下唇,狠狠瞪了王睿一眼,又用腳踢了下那條桌案,然後走出屋外去見老先生。

老先生獨立門前,負手望天,嘆道:“天變了。”

遠處天空,烏雲如墨,排成一線迅速鋪開,吞食著天空,一塊塊行雲,似一隊隊精鋼的兵士,潮水般奔來,而天邊那道雲線,則在深墨色裡不斷變幻著形態,有若一條烏龍在其中迴環湧舞。風溼沉沉的壓過來,高大的樹梢迅急的搖動,發出陣陣滔聲,而院子裡,卻是微塵不起。

老先生再一次嘆道:“天變了。”

他用手輕撫我的頭:“這會是一場暴雨的。”

我說:“雨後的天氣,不是會更清新麼?”

老先生忽然間欣慰的笑了。我一直不明白,老先生為什麼會因為我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而笑得如此開懷,而從此對我開放心胸,而將我收錄入室的弟子。

老先生笑道:“想知道我的真實姓名麼?老夫複姓司馬,名徽,字德操,號水鏡。”啊!他竟然就是那個傳說中高深莫測的人物,就是他向父親舉薦的孔明和龐士元,也是他在得知父親請出孔明之後嘆道:“雖得其人,未得其時也。”他就象知道一切的神仙一樣,能夠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但他不是對塵世不感興趣麼,為什麼會下山來找我?

“但是,”他繼續說道,“我的名字並不重要,誰在教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學什麼,而你又學到了什麼?”

是的,學到了什麼。那個扶不起的阿斗,同樣有著出色的老師,孔明不論,就算是整天教導他的太子舍人李譔、尹默,也都是司馬徽的弟子,名動天下的一代大儒,可是那個阿斗又學到了什麼呢?

“孔明有扭轉乾坤之志,你不要辜負了他。”先生說道。

“可是父親還在,我只是一個孩子。”

“但你父親年過五旬,將來是你的。”

我隱隱明白了孔明對我關心的由來。

我還在荊州的時候,忽然傳來父親找到我“哥哥”的訊息。

這位哥哥就是我前面曾說過的那個劉銘。看名字,可知父親當時的志向不過是作個留名清史的人物而矣,這與後來給我兄弟四人起名“封禪永理”有著相當的差距了。

當年父親在小沛,曹孟德有如神兵天降。父親賣弄他那點兵法,出城偷營,正中曹操之計,大兵四合,使父親遑遽而逃,家屬皆失。連二叔關雲長和兩位母親都被曹操捉了去。我這位哥哥當時四歲,兵荒馬亂之中,母親將他託付給一家鄰人。亂兵過後,那鄰人見中原紛亂,不敢久留,便避禍去了漢中。到漢中不久,那鄰人身染重病,故去了。劉銘失了保護,一時孤苦無依。鄰人孀妻一個婦道人家,本來就對鄰人收養劉銘就十分不滿,此時沒了鄰人,便對他面般虐待,到後來竟將他賣掉了。

這個可憐的孩子自此後顛沛流離,數易其手,其間苦楚,不可卒言。建安十六年,關中破亂,扶風人劉括避亂入漢中,買得劉銘,收養為子,還給他娶了個媳婦,生了個孩子。

漢中在張魯的統領下,訊息比較閉塞,那時又沒報刊雜誌,在民間,竟一直不知道父親威鎮天下的訊息。後來父親代劉璋攻張魯時,他才知道父親在西川。可是由於兩國交戰,怕給張魯當成手裡的籌碼,便一直不敢聯絡。後來簡雍出使漢中,他得到這個訊息,便偷偷前往。簡雍大喜,一面聯絡父親,一面做好各方面準備。安排委當後,告訴了張魯。張魯這才知道劉皇叔的兒子竟在自己的治下,心中大悔。此時父親已得了西川,兵威之盛,不可匹敵,更何況張魯也正想搞和藹政策,便大張旗鼓的將劉銘送回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