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恩決定一個人留在學校裡,就算和伽德勒談不通,也只想一個人待著。只要回家,希羅肯定會繼續追問他理由,真的要說,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對兄弟最起碼的尊重。度恩太瞭解雷漠了,他根本就不想讓度恩親眼看到那個最壞的結果,像雷漠絕對不會陪度恩去見伽德勒一樣,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修行,情同手足,而且自尊心都很強,可是,景寒非要去,她是個大傻瓜,希羅是個小傻瓜,女孩子們總是自以為很瞭解自己的男孩們,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今晚對度恩和雷漠來說都是一場無法避免的挑戰,度恩希望雷漠可以過關,雖然對於伽德勒是否能接納自己,他自己可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結果未必真的會那麼糟糕,可是,如果他真的失敗了,該怎麼辦才好?

度恩並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但同時卻難以剋制心底暗處那種有毒菌群莫名催生出的大面積的恐懼感,恐懼的背後是很卑鄙的欣喜若狂,度恩一想到雷漠可能會失去一切,他從此不再是古神祗族的“救世主”。不再是所有人聚焦的中心,不再是新神祗族瘋狂追殺的物件,無論對他來說是有利還是有弊,最終都只剩下一個事實——那個令神明都望而生畏、聞風喪膽的“神一般的人類少年”將從此徹底變回一個普通人,一個沒有任何直覺感應和靈魔法術的普通人,他父母遺留下來的血脈將從此長眠不醒。

度恩難以理解這個極可能的結果為什麼會在自己的心裡投下如此活躍的暗影,那影子就像是一個沒有人形的小惡魔,在角落裡窸窸窣窣地自言自語、肆意奸笑、手舞足蹈。他到底在想什麼?

度恩在覺察到這些奇怪反應的那一刻為自己感到無地自容,於是,立刻轉身離開了,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剎那怎麼會萌生出那樣的欣喜來?他本該是最擔心雷漠的一個人,卻未料會有幸災樂禍的情緒發生,這實在很令人討厭。更糟糕的是希羅當時的眼神,讓度恩感覺惶恐。那一剎那發生的事完全逃不過希羅的眼睛,她也相當困惑,不知道度恩究竟是怎麼了?

所以,他必須第一時間找到伽德勒,獲得某種檢驗,也許是大刀闊斧地解刨也不一定,只有伽德勒能把自己裡裡外外看通透。就像米爾斯最瞭解景寒一樣,如果伽德勒真的是他的終極導師,他就一定能幫他找出迷失的答案,從而徹底覺悟。

度恩加快了上樓梯的腳步,伽德勒的密室在薩滿系教學樓頂,就像在索馬島的城堡裡那樣,伽德勒仍然喜歡把自己關進一個密閉的空間,除了正常上課之外,他基本足不出戶,與世隔絕。

度恩在那扇小木門前停下腳步。那是尖頂大閣樓的一扇小門洞,你得貓腰才能走進去,度恩心想,如果他也有伽德勒那樣的身高估計也會把自己關在閣樓裡,彎腰從這麼小門洞裡進進出出實在太麻煩了。

門洞裡的縫隙裡透出亮光,裡面有人。

度恩把耳朵貼在門口細聽,裡面好像有施法打鬥的聲音,心下一驚。本能地去摸門把手,豈料那門把一擰就開了,一團陰灰色的煙霧迎面撲來,好濃重的冥鬼氣。度恩貓腰進去的同時,脖子上的龍骨項鍊已經收到了磁場的干擾,警覺地懸浮在半空中了。

“停!”

是伽德勒的聲音。

陰灰色的煙霧驟然消失在度恩的眼前,他脖子上的龍骨項鍊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李度恩定睛一看,伽德勒的閣樓裡不止他一個,那對巫蠱薩滿姐妹花也在,剛才那團冥鬼濁氣就是從那個惡鬼纏身的姐姐身上冒出來的,度恩親眼看見鬼氣鑽回了巫祈面如死灰的七竅之中。

“你果然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