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那天的情形,那是條熱鬧的長街,她站在街邊的攤鋪上,拿著一條絡子看,而我,剛好轉過那一條巷子,第一眼就看見了她,而她,就像感覺到了一樣,轉過頭,看著我,先是一怔,然後微微一笑,那一瞬間,然後,整個街道都好像不存在了,天地之間只剩下我跟她兩個人一樣。”

說著說著,他神情恍惚起來,眼睛卻異常的明亮,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異樣的情緒裡。

雲安然看了看同樣安靜沉默的慕晚晴和玉輕塵,嘆了口氣,開口問道:“然後呢?”

“然後……”高遠好似從夢中驚醒一般,怔了怔,幽幽嘆息,才低頭又道,“然後,我隨著爺爺住在按察使府,她跟著父親也住在那裡,她家教很嚴,我們很難見面,就算偶爾相遇,也不敢多說話,怕被人看出來,可是,即使如此,我對她卻越來越喜歡,終於,我向孟斂光提親了。”

雲安然隨口道:“孟斂光想必沒答應嘍?”

“不。”高遠搖搖頭,“他答應了。”

雲安然蹙眉:“那孟想容為什麼會嫁給林冽?”

“當時,孟斂光說,我只是一介布衣,未免委屈了想容,要我去參加科舉,等我有了功名就為我們舉辦婚事,我信以為真,就去了。原本,我對科舉沒什麼興趣的,可是,為了想容,我拼了命地讀書,只想著有朝一日,風風光光地迎娶她。結果,就在我回鄉參加鄉試前夕,卻傳來了她與林家定親的訊息,我拼命地趕了去,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花轎抬入林府的大門。”

說到這,高遠神情悽然,雙眼微閉,淚珠滾滾而下。

聽著他微微顫抖的聲音,看著他滿面的淚,雲安然也不覺有些惻然。

“我去找孟斂光理論,他卻根本不承認曾說過這些話,還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我這才明白,他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把想容許配給我。雖然我們家已經三代不曾為仵作,但在他眼裡,我卻還是賤民,遠遠配不上他的愛女,他之所以那樣說,大概只是為了敷衍我,把我打發回鄉,以免我跟想容情急之下私奔,而我,就上當了,眼睜睜地看著想容成為別人的妻子!”

雲安然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就算你跟孟想容真的有情,但她已經嫁入林府,成為林冽的妻子,你要是真的為她好,就不該再與她有什麼瓜葛,這樣一來,反而害了她。”

“我自然明白,我也是這樣做的。”高遠輕輕道,“想容嫁入林家後,我的心就像掏空了一樣,鄉試自然也沒有參加。我一直告訴自己,只要林冽能夠善待想容,只要想容能快快樂樂地過一生,我高遠就算死也值得了!再後來,家鄉發生了瘟疫,家裡的人相繼染上了瘟疫,只我一個人僥倖逃過,沒有了想容,也沒有了家人,在這塵世我已經了無牽掛,於是就自我放逐,到處遊蕩,走遍了天南海北。”

“三年過去了,我原本以為想容會在我心裡越來越淡,可是,沒有,我越來越思念她,越來越無法剋制自己,來到了傅陽縣。我拼命地對自己說,我只要再見想容一面,只要一面就好,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於是,當我看見她跟她的夫君站在一起,像神仙眷侶一樣,儘管我整顆心都要撕裂開來,卻還是對自己說,這樣就夠了,夠了,可是,沒想到……”

他閉上眼,神情痛楚。

“沒想到,就在次日,林府就舉辦了喜事,林冽他……他娶了一房妾室!我約想容出來,問她到對是怎麼回事,想容不肯說,只要我走,後來,禁不起我的一再追問,她才告訴我實情,我這才知道,這三年來,想容她過得有多辛苦,多悲慘!”

“悲慘?”雲安然忍不住質疑,“我雖然到傅陽縣時間不長,卻也常聽人說,林冽與孟想容恩愛異常,夫妻和睦,相敬如賓,怎麼會辛苦?又怎麼會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