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蘇瑾伸了手去覆在他額頭,皺了眉:“你在發熱,傷口……想必化膿了。”她斟酌著將發炎變成化膿。

劉尋卻有些留戀地看著她的手收回去,滿不在乎道:“沒事,小傷,睡一覺明天起來就退燒了。”

蘇瑾看劉尋臉上果然有著潮紅,嘴唇紅而幹,受傷後發熱必是有了炎症,在古代沒有抗生素,炎症也是會死人的。她搖了搖頭從腰間摸出了一粒膠囊,這是消炎藥,平時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她將藥包裝撕開,將那膠囊放在手心遞給劉尋,一邊發愁如何說服一個皇帝吃下這來歷不明的藥。

劉尋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質疑,低下頭,在她手心舔了一下,將那藥片含入口中,吞了下去。蘇瑾被那手心軟而熱的舔舐之感驚了一下,看劉尋卻一本正經的看著她,眼睛裡因為發燒起了血絲,威嚴的帝王看上去也多了一絲可憐。蘇瑾垂下眼躲開那灼灼目光,去倒了杯水過來讓劉尋喝下去,一邊低聲道:“傷口在哪裡?讓我看看行麼?可能也要處理一下。”

劉尋將絲綢中衣揭開,蘇瑾看到他左手臂上包著繃帶,她便解開繃帶一看,倒吸了一口氣,長約十多厘米的刀傷,傷口翻卷,只是敷了一些黑乎乎的草藥糊在上頭,勉強止住血而已,一看就知道很疼,看他之前行動如常,沒想到手臂上居然有這麼長的刀傷,因為沒有及時縫合,想必引起了細菌感染,傷口化膿感染,他居然還一直強調是小傷。

她嘆了口氣,低聲道:“要重新換藥……最好是重新清理下傷口……”

劉尋指了指旁邊矮櫃上的藥箱道:“那裡有繃帶和藥粉。”

蘇瑾卻返身出去,吩咐外頭的侍衛去拿燒滾後又放溫的水進來,親自拿了毛巾替他擦洗傷口,然後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外傷藥粉撒了上去,皺著眉頭重新替他包紮,一邊低聲道:“如果沒有繼續化膿,最好還是縫合一下,這些天儘量不要用這隻手臂。”

劉尋一直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替他處理傷口,彷彿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聲呻吟都沒有,蘇瑾軍人出身,對硬漢原就佩服,一時對他方才連脫衣服都讓人伺候的惡感減輕了許多,手上又輕又快地替他包紮好後又穿上中衣,扶著他躺下,一邊試著他的體溫,弄了溼毛巾來替他敷額頭,看著他手指上的琥珀戒指,猶豫了一下,想替他摘下,劉尋卻躲開了她的手,將手指握起收入了被內。

蘇瑾有些無語,看閉上眼睛的劉尋,長而密的睫毛減輕了他眉目之間那冷肅之感,脖子上起了層細汗,她站起來找了帕子替他擦汗。

發熱讓劉尋昏昏沉沉,熟悉的人柔軟的手替他敷額擦汗,讓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卻恍恍惚惚好似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年他幾歲?八歲,什麼都懂了,身上發了高熱,然後全身出了密密麻麻的紅痘,宮人們大驚失色,再不敢接觸他,御醫來了也是驚駭而迅速的捂住口鼻,然後喊著封宮,宮人們驚慌失措的遠離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口渴欲死,門卻緊閉著,屋內空無一人,屋外哭聲不絕於耳,那是伺候他的宮人太監們在哭泣哀求著。

哭聲中他聽到外頭聲音隱隱傳來,似在宣旨:“陛下有口諭,體仁宮宮人誰自願貼身伺候大皇子的,即刻提為大皇子的貼身侍婢,品級提為四品,若是不幸被染上天花的,厚葬且厚賜家人。”

然後宮人們可怕的沉默著,他感覺到呼吸困難,迷迷糊糊地想:若是沒人願意,難道他們要讓自己無人服侍死在床上麼?服侍的宮人為主子死,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這時有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婢子願伺候大皇子。”

然後聽那傳旨太監道:“倒還是有忠僕的,你叫什麼名字?原是哪裡當差的?”

那女子清澈的聲線回答:“婢子蘇瑾,原是體仁宮外園伺候花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