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血光中。

真要這麼做麼?他忽然有一絲不確定,舉起的手亦慢慢地垂了下來。

然而,就在那一刻,那香主忽地一腳踢飛他的槍,從懷裡拿出一把匕首,朝他刺來,他的雙腿被那婦人死死地抱住,眼看就要被刺中胸口,卻聽嘭地一聲,只間那香主胸口冒著血,慢慢倒下去。

而她,就站在不遠處,手穩穩地舉著槍,眼角眉梢俱是涼漠。

那一場廝殺,他們完勝。她經過他身邊,淡淡的聲音傳過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這句話,陸離很熟悉,邵九亦曾對他說過。

那一刻,他發現,她與邵九在某種程度上是兩個極為相像的人,不,或許是,從邵九拉著她的手,從江邊離開,帶她回來的那一刻起,她的身心便被他烙上了烙印。

一輩子難以磨滅的烙印。

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包括——她的心事,不是她隱藏得不好,相反,她一直極為隱忍,但他還是察覺到了,誰叫……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只是,對於那些事,他也無能為力,沒有人比他清楚她的性子,表面冰冷,骨子裡卻比誰都固執;但他更清楚的是邵九的性子,那個少年,從他見他第一面起,便知道,他那樣的人,除了他自己,誰也無法改變。在他那裡,不是付出,便會獲得感動,更莫說是回報。

而現在……或許無論對誰來說,這樣,反而更好,不是麼?陸離的目光又重新凝睇住寶齡,像是冰封的湖面起了一絲漣漪。

好長一段時間,他沒有說話,思緒彷彿飄到了不知哪裡,寶齡正覺得奇怪,他卻忽然又看住她。

冰冷的神情,又變得柔軟了些。她的心忽地一動,心底竟彷彿被牽扯出什麼,竟也無端端地跟著柔軟起來,迷糊中,她彷彿再一次看到了顧老爺的眼睛。

分明是那麼不同,一雙是歷經風霜的,一雙是年輕的,但卻同時給她一種溫暖的感覺。而他的容貌,也讓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近感。

她亦這麼看著他,沒有說話,良久,陸離站了起來:“我去告訴他們你醒了。”

寶齡愣了愣才道:“你還沒有告訴我……”

走到門口的背影似乎頓了頓,他道:“叫我阿離吧。”

阿離?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哪裡呢?寶齡眉梢凝結起來,但下一刻,她卻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不知是睡了多久?雖然之前那種難受淡了,但頭還是有些發沉,腳下還是軟軟的。

她開啟門,一股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園子裡的芭蕉隨風搖曳,一如那一天,她坐在石階上烤肉時所看到的模樣,那個少年目光如水般溫柔,執著酒盅,對她說,生辰快樂。

她慢慢地走出園子,迎面差點撞上一個人。

這人一身黑衣,一張臉亦是黝黑無比,見了她微微一頓,眉宇間瞬間閃過無數種情緒,竟是呆呆地站住了。

平野。寶齡將他的名字在心裡默唸了一遍,這個見了好幾次,卻沒有一次給她好臉色的少年,此刻的神情怎麼如此?好像跟第一次見到她似的,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麼,總之,極為古怪。

“我要見你們九爺。”她開口道。

她的說話聲彷彿驚嚇到了平野,他渾身一顫,瞪著眼打量了她一番,才道:“爺出門了。”

出門了?寶齡怔了怔:“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那麼快,爺吩咐了,等……顧小姐身子好了,便送你回顧府。”

心頭彷彿掠過許多種不同的感覺,寶齡點點頭:“我沒事了,家父大殮,我想早點回去。”

有些微妙的情緒橫亙在她心間,像一顆種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發芽,她似乎意識到那是什麼,但不願深究。回家去,這是她此刻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