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府裡格外的靜,我走到四爺書房門口,向裡望了望,黑著燈。我猶豫半響,吩咐碧雲取燭臺過來,讓她等在門外,自己輕輕推門而入。

黑暗中的屋子,更顯空曠。四爺的書房沒有多餘的擺設,我徑直走到書桌前,發現上面零亂的重重疊疊擺著好多張紙,不禁有些奇怪,按說他最愛整潔,怎麼會放著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不收?

拿著燭臺湊上去,我愣在了當地。

滿桌鋪開的,都是一個稚嫩的字型。“人之初,性本善。”“不患人之不知己,患其不能也。”“兒子弘暉恭祝阿瑪金安。”……有平時的習字帖,有做的文章,有請安帖,那童稚的字型旁,無不密密麻麻伴著那個我熟悉的剛勁字型,有鉤出錯字,有修改文章,有嚴加批評,有稍事鼓勵……每一張紙,都被細細撫平。

眼淚靜靜流下,我不知如何才能收回那句話。

“不是說誰都不準進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我一手一抖,燭臺掉在了地上,屋裡又是一片黑暗。

我順著聲音望去,一個人背手站在窗前,銀色月光斜斜照在他身上,宛若雕像。

“我……”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他聽到我的聲音,有些詫異,回過頭來。

還是那平靜淡然的表情,可這次我卻發現他的眉頭,是緊鎖的。

雖然他有太多其他的事,可這喪子之痛,並不比誰少。只不過,他選擇壓在心底。不是隻有哭哭啼啼才是唯一的表達。黑暗中我望著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說,“活著的人再難過,也要往前走。”只覺得句話,是他的心聲。

他的眼光逐漸變得柔和,我心中一陣難過,這所有的苦,他都壓在心裡,要怎麼承受?誰都不能停下他的腳步,可他自己獨自上路的孤獨寂寞,又有誰知道?

我緩緩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默默不語。

他背轉身去,並沒有讓我走開。

想要什麼,原來都要付出代價。我只覺身邊的這個男人,其實也有太多無奈。明天的他,還是會帶著那個淡淡的表情,做所有該做的事,今晚的所有情感,都只會被留在這黑黑的房間裡。

我的眼淚又不受控制,不知是為了他,還是為了我,抑或為了所有選擇繼續走下去的人。

一隻冰涼的手,緩緩伸過來握住我的。我僵了一下,不留痕跡的躲開。

此情此景,我也不想他誤會。雖然,現在很想陪著他,但除此,並無他意。

那晚的四爺,並沒有再說什麼,我們不知站了多久,他默默地送我回去,又默默走開,留下我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入眠。

日子一天天的暖,那拉福晉也漸漸恢復,只是臉上,永遠少了份神采。我不再敢和桑桑寫信,只是透過十三阿哥偶爾得知她的訊息。罷了,平安就好。

四月的時候,傳來十四阿哥要大婚的訊息,德妃娘娘召我進宮,說那拉福晉最近心情身體都不佳,要我多去幫忙。我笑著應答,心中卻不知作何感想。

也許能借機見一下桑桑?如果這樣,那別的都不算什麼。

12 大婚

我下了馬車,抬頭看著眼前這座嶄新的府邸。

十四阿哥要大婚了。

當我初次聽到這訊息的時候,不由得撂下筷子,愣是出了好半天的神。雖然一直看不慣他那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但或許是那天他人群中苦苦尋找葉梓的背影讓我一直忘不了吧,心裡總有幾分為他傷情——自己愛的人已羅敷有夫,連搶親的機會都沒有;卻又要娶一個素未謀面的什麼完顏氏,放誰誰能受得了,所以我想,縱使傲氣如他,也免不了心下黯然吧。

門口的小太監身著大紅的馬褂,喜氣洋洋地,早已上來打千帶路,估計是到女眷侯著的屋子裡去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