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鷹王之死(三)

夜色清冷。

林中微風拂面,樹枝濁影重重,夜色之下是一層又一層的詭譎難辨。

蕭十一郎怔怔看著眼前貴公子溫潤如玉的完美面容,怔怔聽著類似情話的言語。

連城璧雖然不常說話,但他的身份地位,決定他必是極會說話的人。

世人言字字珠璣,又恍覺鬼話連篇。

這些話很動聽,甚至光是聽著,便想要靠到他的身邊,汲取更多的溫暖。可是理智告訴蕭十一郎,這些是假的,一切一切都是虛偽的。

蕭十一郎垂眸,掩下眸中晦暗。他這一生從未做過任何錯事,抑未有過任何後悔。

時至今日,他雖不後悔認識連城璧,卻覺他們相識,根本就是錯誤。

錯的並不是連城璧,蕭十一郎看得很清楚。

七年前的無瑕公子尚且十八歲,便開始翻雲覆雨,眸中算計叫他暗暗心驚。但也許遇到他的無瑕公子,還只是個任性少年,便想要收藏那些——他覺得有趣的東西。

卻不知這世界還有一種東西,不可輕易交付。

蕭十一郎從不否認自己對連城璧的動心與毫無抵抗。但人之心那麼小,又裝了太多太多身外之物。若原先不多的信任又出現危機裂痕,要如何填補?

昔日銅椰島一戰,究竟是誰落入誰的陷阱?

而眼前此人對他的掌控,對感情的微妙把握,甚至娶妻時的理所應當……蕭十一郎摸不準他的意圖,便不敢再輕信於他。

——他已經不敢相信了。

這是不論連城璧說多少的話,做任何的事情,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因為但凡相信,便要永墮九幽暗無天日;因為但凡相信,蕭十一郎也再不會像蕭十一郎。

可蕭十一郎若不再有蕭十一郎的灑脫,又會是誰?

蕭十一郎緊握了拳,眼中痛苦愈甚。

蕭十一郎永遠是蕭十一郎。蕭十一郎永遠孤獨孑然,永遠是局外人。

縱是連城璧,也不能要他入局兩次。

蕭十一郎飛快抬眸,眼中抑鬱已然一掃而空。他淡淡看著連城璧,淡淡說道:“你想不想要割鹿刀了?”

連城璧聞言一笑:“我已經說過了。 ”

蕭十一郎眼中卻毫無動容:“你不想要這個天下了?”

連城璧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林中飄散遠蕩,驚起飛鳥無數。他笑了良久,才緩緩斂下了笑容,從容道:“要!”

事實上,他這一生還從未笑的如此張揚開懷,如此恣意愉快。但他從未做過的事情,已在蕭十一郎面前破了許多例。

因為他說過,蕭十一郎是不同。

蕭十一郎沒有絲毫的驚異。他只是深深看著連城璧,語氣冷淡:“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要這把刀。”

連城璧輕笑道:“十一不懂麼?”

蕭十一郎斂眉淡道:“是,蕭某不懂。”他頓了頓,又道:“蕭某又如何會懂呢?”

他說的時候,一直靜靜看著連城璧。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情緒,沒有絲毫的動容,彷彿面對陌生人的坦然。但他說的話,卻直接否定了先前連城璧所言一切。

連城璧沒有絲毫的不悅。相反,他微眯著眼,眸中是滿到幾乎溢位來的愉悅。

他喜歡旗鼓相當的感覺。蕭十一郎之於他,也許不僅是一種心動,亦是征服。

這甚至遠比天下盡握在手,更值得他期待。

連城璧負手悠然道:“十一既然不懂,那不如跟在我身邊。我十分願意,隨時隨地為十一解惑。”

蕭十一郎冷冷吐出三字:“不必了。”

連城璧挑眉再道:“十一如此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