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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清兵還是燕兵,都在指望自己的一槍是最後一槍,這發槍彈射出後,對方再也難以堅持,紛紛掉頭奔逃,敵軍陣線轟然崩塌。雙方陣線近到不足二十步時,對面敵軍臉上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混雜著恐懼、麻木、僥倖、嗜血、狂躁,就像是在照鏡子,跟自己一般無二。

不足二十步,當面開槍,就如被押赴刑場處決一般,這般恐懼再難忍受,當雙方軍官各自勉力組織起一道排槍,互相轟倒近乎一半人後,倖存者們終於從已焦灼如火的咽喉中擠出一聲:“殺——!”

不約而同。雙方都端平火槍,挺直刺刀,向前衝去。兩道陣線轟然相交,刺刀引領著人體重重擠撞在一起。一瞬間,兩股怒濤擠出一條清晰的猩紅界線。

刺刀、槍托,手肘、腿腳,此時雙方官兵都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只想著將眼前的敵人刺死、砸死,不少人擠作一團,在上翻滾不定。就用牙關死死找著敵人的脖頸,支撐著他們陷入瘋狂境地的念頭就只有一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許久之後,喧囂漸漸沉寂下來,層層疊疊的屍體僕滿大地,倖存者們開始後退,他們不是清醒了,而是滿地屍體將他們彼此分割開。再難聚為戰陣相互拼殺。

城下野戰的同時,薩爾滸城東門也上演著同樣的劇目,只是舞臺更為狹窄。燕軍以火炮轟塌了一段城牆,衝擊缺口的步兵卻被清軍死死擋住,上千人擠在不足五丈寬的缺口前,開始時都還有揮動刺刀格鬥的空間,到最後已完全擠作一團,就只靠著整個身軀推壓對方。

這場人體僵持到最後是以同歸於盡的方式化解,燕軍不辨敵我,以自制的飛天炮向人群猛烈轟擊,而清軍則回擊以粗糙的手榴彈,焰光雷鳴將缺口渲染成非人間的修羅場。一切平息時,泥土磚瓦和人體混在一處,幾乎難以分辨。

五月十日,清軍和燕軍的戰鬥除了因雙方主帥親自押陣,慘烈度遠勝往日外,依舊沒有分出勝負。到最後是淅淅瀝瀝的雨點將兩軍分開。

漸漸變密的雨幕中,一個灰衣軍將喘著大氣,拄著軍刀,踉踉蹌蹌退下來,正是在年羹堯前提議緩下攻勢之人。

剛剛踏上蘇子河上的浮橋,兩個灰衣軍將迎面而來,一人問:“左志彥?”

這軍將應了一聲,另一軍將湊上來,像是要扶他,兩人身體相交,一道寒光驟閃,左志彥身體僵住,一截刀尖透背而出。

將凝固著怒目圓睜表情的死者推入河中,出刀之人低聲道:“去陪你的三皇子吧。”

“別來煩我!”

鐵背山下大帳,年羹堯推開年富,也不顧大雨滂沱,全身溼透,就怔怔看向西面。

還是沒有打贏……滿人不是已無膽氣了麼?為什麼自己已經用上了全力,卻還是打不垮對面的滿人?為什麼!?老天爺,你到底站在哪一面?

雨水冰涼,年羹堯的心火卻燒得通紅,本就已密佈血絲的雙眼,此時更是一片殷紅。

視線中出現一絲血色,年羹堯還以為是臉上的血跡,揮手去抹,不僅沒抹掉,血絲卻擴散為濃濃血痕,他使勁眨眼,可那血色在他閉眼時還清晰可見。

“該死!不要……不要這時候……”

年羹堯似有所覺,僵著臉頰嘀咕著,再要抹臉,可手臂伸到一半,卻隨著身體頹然軟下,整個人直直仆倒。

“萬歲!”

“陛下!”

“父皇!”

驚呼聲響起,年羹堯卻已知覺全無。

春雨普降,不僅給遼東帶去了生氣,還帶去了無盡的死亡。

五月十一日,當薩爾滸城的血戰因春雨而沉寂時,連山關東南草河堡外,大隊頂著小斗笠,穿著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