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迴避的事情,田大由必須表態。

“為什麼……這個孽畜!”

田大由心神碎散,淚水滾滾而下,既是恨,又是痛。

“田叔,事情會在山上辦,你就別去了。至於今後……我就是田叔的乾兒子。田叔你要娶婆姨,我cào辦一切,你若是不想,我的一個兒子會隨田姓。”

李肆平靜地說著,故作姿態,引田大由自己說出大義滅親的話,那是極端的虛偽,他不屑為之,就直接作出了宣告,這是領袖應該承擔的責任。但田大由是他的核心幫襯,他必須儘自己所能來補償,法歸法,人情歸人情,這也算是華夏傳統吧。

田大由無力地張嘴,目光裡還帶著點祈企,似乎有萬鈞重的話正壓在心底,這時林何鄔等人都來了,眾人既是關切,又是忐忑地看著他。這些目光將田大由墜入深淵的心託了起來,卻又像一張大網,纏得他再難掙脫,也再難開口。

“他和雲娘一樣,都是自己的命……”

關鳳生著,結成盟約的,不僅是血,還有人命,關鳳生自己都有洩露了機密,把命賠給李肆和大家的覺悟,更別說這兩人是主動去找官府投告。他也相信田大由有這覺悟,所以才只安慰,而不勸解。

“下輩子,別再投胎做男人了……你擔不起……”

田大由見了兒子最後一面,也只留下這麼一句話,田青卻是說不出話來。等田大由轉身,他才嘶聲叫著:“我是想救你啊,爹!你瘋魔了!你和大家都被李肆瘋魔住了!”

田大由閉眼,眼眉róu得溝壑叢生,“青兒……真瘋魔的,是你啊……”

睜開眼,田大由看向藍天,悲愴地自語著:“在你六歲的時候,你爺爺遭官差打殘,熬了半月後死去,你嚇得半年沒能說話,從那時起你就瘋魔了,我的兒子……早就死了。”

片刻後,田大由平靜下來,眼瞳裡升起堅決:“四哥兒,給他一個痛快,我就不去了,燧發機的設計正到緊要關頭。”

在眾人的注視中,田大由穩穩踏步而去。

“田叔,是我故意的,是我故意釣劉瑞田青這種人出來的,你心中還有恨意的話,我全盤接著。”

李肆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轉著悠悠話語。

“但是我不會說抱歉,我只會說遺憾,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視線轉開,正見著一對母子,依偎著朝碼頭看來,劉瑞和田青被五花大綁丟在船上,正要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長大了別學你爹……”

“鬼才要學他!我要學狗子哥石頭哥他們!”

母親帶淚的悽語和少年還未完全懂事的稚聲依稀飄了過來,李肆輕聲嘆息。

金礦的營地裡,百多人聚在一起,瞧著遠處樹上綁著的兩個人,現場一片沉寂,只有呼呼的風聲。

“老天有眼,老天也有耳!”

李肆的聲音驟然響起。

“他聽得見你們的祈禱,聽得見你們想要過上好日子的祈禱,所以我來了……”

“他也聽得見你們的誓言,聽得見你們和我定下的盟約,所以我們在這裡……”

“老天也有手!”

李肆環視著那百多人神sè各異的面孔,話音並不高昂,卻牽得那些面孔上的不同漸漸消散。

“他讓我來守這誓言,我將為這誓言流血,而我的手,也將染滿違誓者的血!”

隨著他的話語,所有人臉上都化作了同一個表情,那是一股力量在心中溢滿,然後流轉在面目上,那是凜然、敬畏,還有期待的混合。

“行刑!”

李肆手臂揮下,一排早已站定的司衛在號令聲中舉起火槍。

蓬蓬蓬……

排槍聲擊碎了山巒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