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走到冰棺跟前低下頭。

裡面的中年婦人桕貌美極,神情平靜安詳,眉宇間隱隱透著一縷英氣,酷似《楓亭琴簫圖》中所畫的女子,卻和印象裡的孃親,毫無相像的地方。

好像看出丁原的疑慮,盛年悄然走到他身邊,說道:“赫連夫人為躲避仇家追殺,只能憑藉魔教的易容大法,喬裝成普通農婦的模樣,後來為師父他老人家救下後,才恢復了本來相貌。你看她年輕,其實也已是百歲開外之人了。”

丁原下意識的點點頭,目光專注在赫連夫人身上。

沉睡中的她,雖與自己隔著一層厚厚冰棺,可丁原卻覺得是如此的親近與陌生。

親近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感覺,陌生的是眼前的面容,他伸手撫摸著冰棺表面,觸手寒冷刺骨。

這裡面的人,便是自己的養母了。直到淡言真人說破真相前,丁原始終都以為她就是自己的親生孃親。

現在,她恢復了往昔美麗的容顏,卻不能說話、不能睜眼,孤零零躺在寒冷的玉樞梵清冰棺中。

小時候,丁原從沒覺得與孃親相守清平的可貴,等真正有一天突然失去了,才懂得那時的歲月雖然艱苦,卻是最溫馨的日子;那時的孃親雖然嚴厲,卻是天底下最慈愛的母親。

十年未見,從以為孃親被巴老二所害,到知道真情,丁原的心幾沉幾浮,但那份牽掛思念,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曾忘卻。

忘卻不了油燈下,孃親為自己縫補破友裳,忘卻不了因為偷懶,被孃親狠狠教訓,更忘卻不了孃親做的香噴噴的菜餚。

往事歷歷在目、栩栩如生,丁原的眼睛卻溼潤了。

盛年陪在身旁,用溫暖有力的大手,摟在他的肩頭上,說道:“丁師弟,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救活赫連夫人,到那時,你又可以與你孃親相見了。”

丁原悵悵道:“我不知道,到那時她還會不會認我,可不管怎樣,我也要救治好她。她雖然沒有生養我,卻撫育了我一場。要不是她,我早與親生爹孃一同死在了瘟疫之中。”

盛年嘆了口氣,低聲道:“丁師弟,我們先上去吧。”

丁原搖搖頭道:“盛師兄,我想在這裡單獨再待一會兒,你到外面等我吧。”

盛年拍拍他,什麼也沒說,腳步逐漸遠去。

丁原怔怔站在冰棺前,嘴唇微微顫抖著,以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音喚道:“孃親!”

冰棺中的赫連夫人自然無法回答,依然沉睡著。

丁原凝視著她道:“孃親,你一定要醒來,一定要告訴我,當年是誰害得我們離散這麼久,是誰這樣毒辣不肯放過你?只要他還活著,不論他是誰,我都一定要為你討還這個公道。”

頓了一頓,丁原接著道:“孃親,你曾說過,這世上本沒公道,公道只能靠若自己的力量去爭取。我現在開始漸漸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可如果你不能醒來,又怎能看到今日的原兒已長大成人,懂得許多事理了呢?”

丁原低低的嗓音,在空曠的石穴中喃喃自語著,只有在此刻,他才能盡情的敞開心扉,訴說被深深埋藏的鬱悶,與對赫連夫人的眷戀。

縱是再堅強的人,其實也有脆弱的一面,只不過用冷漠與孤傲,很好的偽裝保護起來,然而心底何嘗不想能有人可以傾訴、可以信任與倚賴?

不曉得過了多久,外面響起盛年的聲音道:“丁師弟,你沒事吧?”

原來他一直沒有離開,半晌沒聽見丁原的動靜,忍不住出聲詢問。

丁原一醒,朝外回答道:“我沒事,盛師兄,這就出來了。”

盛年在外面“哦”了一聲。

丁原收拾情懷,最後望了冰棺中的赫連夫人一眼,默默唸道:“孃親,等我回來,孩兒一定會救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