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樹木花草,幾乎是遮天蔽日,連她住的房子都被這些樹蔭藤蔓包裹著,屋子裡邊花影憧憧,樹枝搖搖,陽光透進來的時間都是有限的。也不知道澹臺夢哪裡弄來這麼多花草種子,一年四季,也不曾斷了花開花落。

還沒進院子呢,涼森森潮冷冷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澹臺盈穿得單薄,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忙把披在身上的衣裳穿好,正好澹臺夢從裡邊往外走,她也看見澹臺盈了,只是漠然地點點頭,腳步並沒有停下來。

姐姐。

本來沒有什麼,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可是澹臺夢的漠然,總是輕而易舉地就刺傷了澹臺盈。

嗯。

澹臺夢站住,淡淡地:“有事兒?”

澹臺盈咬著嘴唇:“沒事兒,說說話,不行嗎?”

她說得有些楚楚可憐,澹臺夢心底陡然痠痛,站住沒動。

澹臺盈也站在哪兒,兩個人對望了一會兒,澹臺夢摸了一把澹臺盈的胳膊:“天兒這麼冷了,還穿得這麼少,待會兒著了涼,又咽不下那藥湯子了。”

澹臺盈身體不錯,從小到大,吃藥都有數,而且最怕苦的東西,小時候喝藥,都是連哄帶嚇。澹臺夢正好相反,從小身子就弱,三天兩頭會病,長大時才好了些,可是看上去還是有些柔弱。

雖然話很淡,可是澹臺盈卻特別高興,起碼姐姐還是關心自己,不覺展顏一笑:“姐姐,”她想了想,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問題該如何問才好,很怕自己一句話問錯了,澹臺夢又淡淡地不理她了,所以笑容不過剛剛綻開,又僵在那兒了。

澹臺盈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落到澹臺夢的眼中,微微愣了愣,她也知道,妹妹心中的委屈和難過,只是,越是珍惜的東西,一旦失去後,就會越是心疼,如果自己不是妹妹心中最親切的那個人,一旦自己失去,盈兒也不會那麼傷心吧。

同胞姐妹,血濃於水,只是平時疏離些,冷漠些,一旦陰陽一分,天人永隔,傷痛就會隨著慢慢流逝的時光而被沖淡。

澹臺盈心裡有話,可是說不出來,又是急,澹臺夢道:“晚上閒了再說吧,師祖還在呢,我有些事兒,先走了。”

看著姐姐要走,澹臺盈衝口道:“姐姐,其實,你看小師兄好幾個娘,都挺疼他的。”

嗯?

澹臺夢本來都要走了,聽妹妹如此說,又站住了,澹臺盈的臉立時紅了,小聲道:“姐姐也知道,小師兄的小王爺,只怕將來不會只有一個正室夫人。我覺得……”

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心中一急,她也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說得清楚。

澹臺夢微微一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固然是情之極至,可是人世間,哪裡有那麼多隨心如意的事情?娥皇女英,同嫁給舜,生時未必心平,可是在蒼梧聞到噩耗,淚竹成斑,投江而殉的時候,一定心同哀寄,魂共緬思。可是生時恆久,逝去不過一瞬,如何取捨,盈兒,你該明白。”

聽妹妹莫名其妙地說了那樣的話,澹臺夢還以為是澹臺盈依舊喜歡著列雲楓,甚至不惜不去計較名分也要追隨,所以忍不住勸了幾句,只是她怕把話說得太露骨,妹妹會承受不了,所以盡力說得婉轉些。

可是,澹臺夢的話,澹臺盈並沒有全聽得懂,她是從姐姐的神色間看出一些端倪來,不由得臉更紅了:“姐姐,我是說辛蓮是個不錯的姑娘,她雖然是個丫頭,而且還是他的……人,可是真的是很不錯的姑娘。”

澹臺夢愣了愣,開始沒明白澹臺盈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然後看著澹臺盈用很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忽然間恍然大悟,不由得一笑:“盈兒,你胡思亂想什麼呢。”

她說著話,雙頰緋紅,忍俊不住笑意,也不管澹臺盈,腳步飛快地離開院門,直奔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