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

「大雄,我不想再跟你吵,我們暫不見面,等我完成這本書好不好?」

「三個月?」

「兩個月就夠了。」

「好,這話是你說的。」我掛上電話。

心灰意冷,還求婚呢,連一步都不肯退,書的銷路比未婚夫要緊,將來那些書會叫她媽媽?

真沒想到叮-會對她自己認真起來,到這種年紀才創業,我聽人說,凌叮-的作品最突出之處便是不經意,信筆寫來,人物栩栩如生,對白靈活精巧,整篇文章便清新可喜,雖無文學價值,倒還值得讀來消閒,因其文字流利秀麗。

現在被她自己一搞,風格頓失,她將弄巧反拙。

但旁觀者清,你很難令當事人明白他們正步向懸崖,自尋死路。

難怪文人的創作生命那麼短,原來伊們到某一個階段便走火入魔,自以為是,霸住地盤,開始胡說八道,以教母教父姿態出現,這個該打屁股,那個又該吃巴掌,公審死人活人,以及一切瑣事,又都是丈八燈臺,照得見別人,照不見自身,你說煩不煩?

早知如此,當年不必慕凌叮-之盛名,當年跑去追求規規矩矩的秘書小姐,什麼事都沒有。

沒有知識的孫雅芝要借刀殺人,身為大學生的凌叮-跑去做人家的兇器。

女人,不管有沒有文化程度都非常歹毒。

也有例外,我告訴自己。

香雪海是例外,她不會思量報復。她整個人是那麼消極,吃虧或便宜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一回事。

知道世上居然還有什麼都不爭的人,真是一種安慰。

這個什麼都不爭的人,又給我一個意外。

她前來公司為合同簽名,左手臂打著石膏。

我驚問:「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前天你還好好的。」

她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我安慰她:「有點小損傷也不算是禍,來,等我在石膏上籤一個名字。」

她微笑,神色比從前更疲倦。

陌生人這時候見到她,一定會說:咦,這女人好憔悴,恐怕三十多歲了,而且保養得不大好,打扮也太樸素。

我不是陌生人,因此我有機會欣賞到顏容與服飾之外的一面優點。

香雪海在我眼中是美麗的。

我問她:「意外如何發生?」

「在泳池邊滑倒,用手一撐,骨頭便斷開。」

「太不當心。」我愛惜地問,「當時痛不痛?」

她無奈地說:「到醫院才痛,當時只覺得:咦,怎麼手臂成了三節棍,多出一截?」

我問:「為什麼不叫我來照顧你?」

「我這裡司機老媽子一大堆,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勞於你。」

「喂,你到底是不是在追求我?」我取笑問,「不準說了又不算數。」

她也笑問:「作數又怎麼樣?」

「作數就不準見外。」我說。

她仰起臉大笑起來,我卻有點訝異,因為笑聲中毫無歡意。

唉,女人的心意真太難猜測。

下午我們到沙灘去散步。

有一個穿獵裝,外貌普通的男人,一直盯著我們。

我們直步行到南灣,他還跟在身後,我疑心,驀然轉頭,那人閃到樹後。

證實我們被跟蹤了。

我問香雪海,「你在此地有沒有仇人?」

「沒有,為什麼?」

「有沒有愛人?」

她笑笑,「希望有。」

「那怎麼會有人跟蹤我們?」

「大雄,沙灘那麼大,公眾地方,別人也能來散步,怎麼說我也不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