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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向我訣別了嗎?
春去春又回。有些事,錯過了,便是漫長的一生。
我把每月必定匯到的匯款單統統退了回去,我對專程來倫敦找我的何舯坤避而不見。我知道,何伯母因為病情復發已經溘然去世。
何臨甫,他是一個孝子。
只是,於我何干?
就算天天土豆泥,也未必真就能餓死人。
在菲利浦太太的介紹下,我開始教人繪畫維持生計。我的學生之一,是個十五六歲胖乎乎的雀斑男孩,住在倫敦郊外一棟看上去有點陰森森的古堡裡,聽說家裡跟英國王室有點兒拐彎抹角的沾親帶故。
所以,他的脾氣也是十足十的皇家氣派,目中無人。放在從前,我一定早就翻臉走人,而現在,我學會了忍。
但可惜,我的涵養功夫還是不夠。
一天,他放下畫板,跳到我面前的桌上,兩支腿一蕩一蕩晃悠悠居高臨下地:“喂――”
我看了他一眼。一隻巴掌大的小花瓶畫了一個月還沒完,我要是他,早就找塊豆腐狠狠撞死。
他敲敲桌面,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然後,不懷好意地:“喂,我聽說,八國聯軍裡面就有好多你們中國人,所以,在我們英國人看來,日本人做得實在是太對了!”他十分輕蔑地拖長音,“中國人,C…h…i…n…e…s…e—”
我的腦子裡微微轟了一聲。我盯著他看,他笑得依然放肆,輕佻。我啪地闔上畫板,唇角同樣輕蔑地往下抿,“有些人,明明笨得出奇,根本就不是學畫的料,偏偏附庸風雅浪費自己跟別人的時間……”我的眼角掃了掃角落裡放著的那些古董,又看了看他漸紅漸白的臉色,極其刻薄地,“還有些人,天生愛當強盜,自己家裡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又愛虛榮,就跑到別人家裡去搶去偷,”我一字一句地,“無-恥-之-尤――”
我不再看他,扔下畫板,頭也不回地甩上門就走。
我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身上披著一件棉衣。這年的倫敦,寒冷的冬季,甚於以往任何一年。
我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我沒有力氣站起來,屋裡的暖氣已經停了,因為我沒有錢。
突然,電話鈴響。
我有氣無力爬過去接。是亨利的,他開門見山地:“克里斯蒂娜,我聽說,你沒有交這學期的學費。”
我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他沒有介意我的冷淡:“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交學費。”我想也沒想就生硬拒絕道:“不必。”他聽了並不生氣,依舊好脾氣地:“我只是想幫你。”他頓了頓,“克里斯蒂娜,你是班上最優秀的學生,如果你覺得那樣喪失尊嚴而不想欠我的情,不如賣畫給我吧。”他笑了,“你放心,我出的價碼一定會讓你滿意。”
我沒有作聲。
片刻之後,他又開口了:“沒關係,你可以考慮一下。”
沒過多久,我就交清了學費。
我給母親買了塊環境幽雅的墓地。
我去歐洲玩了一趟。
……
我從來沒有問過亨利那些畫的去向。他讓我畫什麼,我就畫什麼,按時交畫,收錢,成為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絡。看得出來,他對我的畫很滿意,因為酬勞一直在漲。以致於某一天,我發現我的存款居然夠買下這樣一層樓房。儘管只是舊木樓,儘管地段不算好,儘管房主是個奸商,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那是何臨甫曾經住過的地方。
四月初,我去了一趟日本。
全世界最美的櫻花開在上野。
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梳著兩條粗粗的辮子,懵懂不已。而今,我孤身一人來到這裡,櫻花依然開得潮水般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