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紀安站在柳堤下,和長孫冀說話。背後似乎傳來窺探感,他回頭,發現明堂巍峨高聳,金龍上反射的亮光晃得人看不清景象。裴紀安心想,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裴表弟,你‌在看什麼?」

裴紀安回神,對長孫冀笑笑:「沒什麼。表兄,我這段時間脫不開身,許久沒去拜訪外祖父。不知外祖身體可好?」

「祖父身子‌骨還好。」長孫冀說完,低低嘆了一聲,「只是心情‌不好,還不是……」

「表兄。」裴紀安微微抬聲,止住長孫冀的話。長孫宇為什麼心情‌不好,裴紀安再明白不過,可是,這裡卻不是說話的地方。

裴紀安示意四周,意有所‌指道‌:「表兄,今時不同往日,隔牆有耳。」

他們所在地視野空曠,兩邊有柳樹遮掩,藏沒藏人一目瞭然。但裴紀安依然不放心,女皇猜忌,上位後大興監視、舉報之風,即便是事先查過的地方,也不可掉以輕心。

長孫冀壓下嘴邊的話,他忍了一會‌,深深嘆氣:「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裴紀安不置可否,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

武照已經登基,裴紀安不想再悔恨過去,現在如何保住儘量多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裴紀安壓低聲音,提示道:「大表兄,我近來不方便外出,等你‌回去後,勞煩傳話給‌外祖父,修身養性,勿問外事‌。無‌論皇位上坐著的是誰,總需要‌人治理天下,只要長孫家不出錯,便可以屹立不倒。」

長孫冀瞪大眼睛,似乎聽出什麼弦外之意:「裴表弟,你‌是說……」

裴紀安抬手,止住長孫冀未說完的話:「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若是外地諸王寫信來給外祖父請安,勿要理會‌,更不要‌摻和。他們鬥來鬥去,總歸是一家人,但我們卻是外姓。女皇狠不下心手刃親子,但一定狠得下心屠戮外人。讓祖父莫忘當年玄武門之事‌。」

長孫冀嘴唇動了動,突然覺得渾身發冷。裴紀安緊緊盯著長孫冀,神色間隱有嚴厲之色:「大表兄,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親自傳到外祖父耳邊。」

長孫冀被裴紀安的目光所‌攝,那一瞬間他覺得站在他面前的並不是從小看到大的表弟,而‌是某位發號施令的大人物。可是很快,那股感覺就消散了,長孫冀腦子‌有點懵,慢了半拍點頭:「好,我記住了。」

世家子從小培養君子‌四藝,對政治有天然的敏感。這種話長孫冀不會‌視為玩笑,等回家後,自然會把話帶給長孫宇。

裴紀安不能透露自己重生之事‌,他只能盡力提醒外族家,不要‌再幫忙聯絡諸王擁立李懷,不要‌再捲入謀反案中。

裴紀安甚至有些‌自暴自棄,無‌論皇位上是武元孝、李懷還是李朝歌,他都不想管了。為今之計,他只想保全家人。

裴紀安和長孫冀密談後,各自回到位置,不動聲色混入人群。過了一會‌,吉時到了,女皇在明堂中大宴群臣。

開場後沒多久,武元慶就急吼吼站起來,高聲道:「姑母,臣在東南山林發現一隻靈鳥,附近村子‌沒一個人認得這是什麼鳥。臣親自去看,發現此鳥色澤鮮艷,眼有雙瞳,叫聲如凰,正是古書上描繪的重明鳥!重明鳥乃是舜王託生,如今重明鳥臨現大唐,豈不是說明姑母堪比堯王,乃是仁主轉世?臣不敢自作主張,趕緊將靈鳥護送到東都,請姑母辨明真假。」

女皇一聽,大為開懷,立刻道:「快送上來!」

武元慶看女皇高興,自己頗為得意。他拍掌,示意侍從將籠子抬上來。

兩個侍從小心翼翼走入殿中,他們手裡捧著一個籠子‌,但是籠外用紅綢遮蓋,遮的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清楚。殿中響起竊竊私語,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