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分後的鬼神,從祂變成了它。

冷硬的沉默蔓延開。

覆蓋在眼睛上的手掌消失,剛剛知了真相的許知言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安慰。

不過除了方才那一閃而過的疲倦外,等他再次抬眼望過去的時候,白燼恢復了前冷漠的模樣,看起來充滿邪性。

或許許知言心疼的目光取悅,切片再次開口,音稍稍溫和。

“其,世界意識的錯誤不將我拆分為量狀態,它最大的錯誤沒有將我的意識抹掉。”只可惜,它說出的話並不溫和。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越強大的量,越不遵循規則,鬼神存在於現世,本就導致量場紊亂。當它意識到這點時,反而覺世界意識過於優柔寡斷。

“我為殺戮而生。”

這就註定了鬼神的性情暴虐的。

“如果身份對調,我絕對不允許我這樣的存在,還擁有自我意識……”

說著,它低笑了起來。

許知言感覺到自己的下巴又捏了起來,男人的指腹在他的下顎處不輕不重的摩挲,帶著危險訊號。

“你在同情我?”它的話裡帶著一絲興味與不滿。

“不,沒有,要真說起來我也差不慘,我同情你幹嗎?”許知言想也不想就開口回道。

他倒沒說謊。

優渥的出身與絕頂的天賦,如果沒有擬態者的入侵,幼年的他應該許家金尊玉貴的繼承人,成年後更應該大展宏圖,又怎麼當成工具一般的驗體,變成病秧子。

推開白燼捏在下巴上的手,許知言費從對方的蛇尾裡爬出來,腳後跟磕了磕地。

霎時間,與毛線拖鞋適配的長毛地毯出現。

轉頭看了眼沒有制止的白燼,他一邊說著自己的經歷,一邊在對方的夢境裡胡非為。

燃燒的壁爐、雕花的矮桌、讓人躺在裡就不想彈的舒服沙發,許知言踢掉拖鞋,蜷縮在沙發裡,三言兩句說完了幼年自己的困境,手中的骨瓷茶杯倒映出瑩潤光芒。

“……差不就這樣。”

他低頭抿了口熱咖啡,語調猛地拔高:“臥槽,夢裡也有味覺嗎?”

白燼沒有回答。

它站在冰冷光的黑暗中,目光一寸寸掃過去。

青年穿著奶白色的寬鬆毛衣,像物般窩在,裸露在外的圓潤腳趾爐火烘泛起粉色,它摸過對方柔順的黑髮,髮絲擁有像看起來一樣的好手感,對方薄唇微微張合,似乎說累了,在品嚐到滋味後,漂亮的眼睛裡突然迸發出了驚喜的光芒……

溫暖、狡黠、充滿澎湃生命。

許知言白燼見到的第一個真的人類。

它明白,鬼神為了殺戮而生的畸形存在。不管什麼狀態,除了進入遊戲外,世界意識根本不敢放它到現世,哪怕拆分後。

所以縱然整個現世的存在都在它的認知裡,但對它來說,一切也僅僅停留在認知階段。

因為雙方都在弊的緣故,第一輪遊戲的場景大都簡陋。不過不管鬼神還擬態者,都不在意場景的問題,祂和它們一樣,都只工具。

現如今祂從神壇墜落,變成了它,仍舊躲在黑暗裡,而許知言站在光芒中。

白燼忽然自嘲般笑了笑。

就在剛剛,它幾乎真的要相信,一個沒有未來、世界拋棄的鬼神,與一個脆弱美好的人類相愛。

或許它該離開。

複雜情緒翻騰著,還未等白燼從思緒中脫離,青年溫潤鮮活的音叫住了它。

“站著幹嗎?不過來坐嗎?”

許知言指了指矮桌的對。

他這次按照安全屋第一次裝修時的風格搭建的,在矮桌的對,屬於鬼神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