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兩手空空看著別人吃肉自己喝湯,朱樂覺得如果按照報價遞上去,都沒臉回去見手下員工。

貿易公司多方面向她施壓,最後找到書記牽頭,大家在飯桌上熱火朝天地套近乎,朱樂態度熱情殷勤有禮,說喝就喝,說吃就吃,設計費卻不肯退讓,堅持按照比例分配,底價兩千萬,按照最低利潤率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讓步。

碰了個軟釘子,算是談崩了。到最後對方甚至暗示她不需要考慮自己的年終獎,他們會在別的方面補償她,也就是說,傳說中的回扣向她招手了。

朱樂還是拒絕了,多少回扣夠全所二百人分呀?如果能給得夠,對方也不用花這麼大力氣壓設計費了。

本來這件事,她不吐口,對方恨得牙癢癢也無可奈何,因為明文規定行政領導不得干預設計費的報價,別的專案之所以會被降價,是總設計師被幹預了,而非專案。

碰上軟硬不吃的朱樂,全院最高領導人也束手無策。

束手無策的是專案設計費,朱樂這個人卻很好對付,尤其是在她流年不利還頂著處分的情況下。

所有的壞事都趕到了一起,正膠著著,肯亞發生動亂,第二次考察兼報價的行程被耽誤了,等到動亂平定,法國一家出口商近水樓臺中了標。

丟了專案,本是天災人禍的事情,可由於朱樂的不配合,被有心人聯合起來捧成了替罪羊。

一下子,朱樂遭千夫所指:技術上不專業,態度上不端正,過程中不細心,還不懂變通認死理,這樣的人,還能叫人才?

三十九

每個人的生活都需要一些支點作為支撐。家庭,事業,愛情,友情等等,所擁有的支點越多,人的生活就越穩固,越不容易被打倒,反之亦然。

朱樂的支點就很少,家庭早已可有可無,愛情來了又走了,朋友多是泛泛之交,連個可以抱頭痛哭的閨蜜都沒有。

最強大的支撐點就是工作,工作給她信心,給她尊嚴,給她衣食住宿,還幫她打發時間。儘管她在累極的的時候曾有過不做工作狂的念頭,當現在一切都離她遠去,才發現做工作狂竟然也是幸福的。和現在的情況比起來,以前那些埋怨那些傷春悲秋,都顯得很矯情很可笑——當一個人認為自己不幸的時候,是因為還沒遇見更不幸的事。

關於她的處理辦法,上頭還在繼續研究。最後決定出來之前,朱樂就覺得有些頂不住壓力了,她這輩子沒在學業工作上栽過那麼大的跟頭,如果這唯一強大的支撐斷裂,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走下去了。

人不能選擇家庭環境,不能選擇父母,那些倒黴事她可以歸之為老天待她不公,跳級又讓她和同齡人疏離,從小埋頭於奇技淫巧,她也沒時間和朋友廝混,至於愛情,或許是她沒那個命,不是說緣分可遇不可求嗎?

這些方面的失敗,她都能給自己找到客觀理由。以前的挫折,離家和父母作對,為自由和家庭抗爭,儘管辛苦,卻有一種隱隱的驕傲在心頭。而且在內心深處,她也明白父母不會真的拿她怎樣,畢竟血脈親情在那裡,就算他們忙於自己的事忽視她,就算他們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干涉她,也終究不會對她作出實質性的傷害。

所以她淡定,隔岸觀火般地淡定,那是一種骨子裡的自負和驕傲,不形之於色,卻讓看懂的人豔羨並敬重著。

和藹可親又高不可攀,天然的疏離氣質,不是每個人都能養就。

朱樂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但她相信自己智力還不錯,而且她勤奮,所以對於靠頭腦能夠解決的事,她一直是自信的。而且她自認三觀很正,做事講究原則,也知道靈活把握,總之,在特定的方面,她自我感覺還是很良好的。

所以這次出事,她本能地就想去相信:一定是有人想整她,或者是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