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曉,朝日初上。

颳了一夜的狂風,隨著夜色一道隱去。

雪雖未停,但卻溫和了不少。

日光映亮了長街與宮道,身披重甲自北地而來計程車兵,將趁亂帶著金銀逃出太殊宮的宮女、太監全都押了回來。

從一場場的戰爭中歷練出來的他們,只用了兩個時辰,便將整個雍都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

破曉之時,衛朝已徹底換了主人。

訊息伴隨著當日的第一抹陽光,傳遍了整個雍都。

太殊宮內,宮人手持巨大鐵鏟,將地上混著鮮血的堅冰與細雪一起鏟走。

用溫水掃灑三兩遍後,原本沖天的血腥氣,淡的難以察覺。

若不是那棵被攔腰吹斷的玉蘭樹還倒在地上,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被隱在了重重風雪的背後。

一起被暫時隱去的,還有當晚宜光殿前,新帝如瘋似魔的模樣。

與被關入圓牢的謝釗臨、叛變的恆新衛,以及……久久都散不去的慘叫。

這一晚的事,眾人諱莫如深。

太殊宮,蕙心殿。

冊封的儀式雖還未辦,但是眾人已經預設,蘭妃已就是衛朝的太后。

新帝……目前沒有關注雜事的心思。

因此便有無數人趁著這個時候,聚在了蕙心宮裡。

蘭妃的身邊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但她此時,卻也同樣沒有什麼心思去處理雜事。

謝孚尹將自己團成小小一個,窩在蘭妃的懷裡。

她一整個晚上都沒有閤眼,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紅腫得如同兩個小核桃。

別說是她,就連蘭妃還有一邊站著的明柳,眼睛都在發紅。

“孚尹乖,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睡一會兒好不好?”蘭妃小聲哄著懷裡的謝孚尹,“或者你餓了嗎?母妃叫人給你做些吃的。”

小姑娘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她固執地搖頭說:“不想睡覺……”話語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明柳將毛巾從溫水裡取出,擰乾之後遞了上去。

蘭妃仔仔細細地將謝孚尹哭花的小臉,擦了個乾淨:“孚尹不想睡覺啊,那我們——”

她話還沒有說完,小姑娘忽然轉身看著母妃的眼睛說:“我想去看看文先生。”

“啊!”正在倒熱水的明柳,一個不留神被水燙到,小聲驚呼了起來。

她連忙低頭端著盆子退了出去,沒有讓謝孚尹看到她那在忽然之間變得極差的臉色。

蘭妃正為小姑娘擦臉的那隻手,也突然頓住:“……再等等吧,一晚上沒有睡,文先生也要休息呀。”

她朝謝孚尹輕輕地笑了一下,強裝平靜說道。

可是沒有想到,謝孚尹今天居然沒有吃她這一套。

小姑娘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地問:“可是他們說……

他們說文先生死了。‘死了’究竟是什麼意思啊母妃?”

“母妃,文先生他真的死了嗎?”

謝孚尹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太過清澈,蘭妃沒有辦法說出假話。

她攥緊了手心:“……是,文先生他,他去世了。去世就是,往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死亡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過於深奧難懂。

但聽到“往後再也見不到文清辭”後,謝孚尹終於“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她委屈極了:“可是,可是我昨天晚上,明明看到了哥哥抱著他呀……母妃,我真的不能再去看看文先生嗎?”

此時蕙心宮大門敞開,小院裡滿是忙著掃雪的宮女。

謝孚尹沒有控制聲音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