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帶著暴烈的陽光的氣息,吹過記憶中女人不服氣又不得不服氣的悻悻的臉,男人看似穩重實則炫耀得意的表情,最後來到少年滿含喜悅的、耀眼而熠熠生輝的眼睛。

他清澈驕傲的黑色瞳孔裡,映著領養證書上工工整整的一行字。

——

領養人——愛麗絲的朋友:溫璨先生。

溫璨先生攜母親池彎刀女士、父親溫榮先生,願愛麗絲和其他鯨魚朋友們壽命長長,暢遊大海。

——

帳篷上的黑色影子最終化作巨大的深淵,一口吞下了臉色慘白的男人。

·

“你,”他低聲問,“還有什麼想問的?”

“……”

葉空有些艱難地嚥了咽喉嚨,在極沉極重的心跳裡發出冷靜的聲音來。

“你活到現在,最想改變的瞬間。”

“……”他的手在輕微的發顫,聲音卻很平穩,“我媽媽的車禍。”

沒有要深入解釋的意思,他繼續問:“還有想知道的嗎?”

“兩個問題問完了。”

“……是我忘了。”

他輕聲說:“今晚就到這裡吧,我不能待太久。”

“好。”

“圍棋下次再下。”

“好。”

“你好好睡覺,不要在天台待太久。”

“好。”

“我先走了。”

“嗯。”

“拜拜。”

“拜拜。”

她看著他站起來。

動作和平時沒有兩樣,如果不去看那張沒有一點血色的臉和黑如深淵的眼,一點都看不出他方才被兩個問題逼到雙手發抖。

看著男人就要轉身,葉空突然道:“等一下,今天還沒有接吻。”

“……”

他頓住了,片刻後轉過身來,半跪在地毯上,俯身越過棋盤,在她直勾勾的視線裡頓了頓,再垂下眼皮,溫柔地貼住了她的嘴唇。

——好涼。

葉空想。

就好像全身的血都要被抽空了一樣,呼吸也奄奄一息。

唇上一空,他要離開了——她錯覺離開的是一塊即將化作灰的碎片,於是動手就成了不經大腦思考的下意識動作。

就像她自我覺察的那樣——她一向依照本能行動。

從學會思考就決定要追尋“活著的意義”這樣本就空泛無意義的答案。

從認識原初就決定要追逐“愛”。

從認為溫璨百分百符合她的審美會成為能左右她“愛的天平”的人開始就決定要和他談戀愛。

而此刻——她的直覺只是想讓這個人不要化成灰。

於是她拉住了已經起身一半的男人,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拉回來,為了不壓到她溫璨猝不及防撐住了棋盤,滿盤棋子嘩啦啦灑了一地卻沒人管。

密閉的帳篷裡響起沉重的呼吸。

唇瓣廝磨、唾液交換。

葉空捧著男人的臉,像一隻笨拙的小獸,試圖用唾液粘補他撕裂的傷口,於是親吻從嘴唇來到下巴、鼻樑、臉頰、眼睛、額頭,手指從臉側胡亂而不知所謂地摸到耳朵,腦後。

溫璨:……

“你……”

試圖說話的嘴又被對方氣勢洶洶的吻堵住了。

他能感覺到少女還在用力把他往那邊拽,而他這個半跪傾身的姿勢在這樣的搗亂下實在很難維持。

“等一……唔……”

手肘在棋盤上一滑,這下棋盤連同殘餘的子都噼裡啪啦翻倒在地。

一起翻倒在地的還有難分難捨的兩人。

葉空仰倒在滿地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