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親爹、後媽,和繼姐三人。其實也不算繼姐,畢竟在謝喬降世之前,他親爹就已經和後媽鼓搗出來了一個姑娘,給個名分是遲早的事兒。

方棲寧略有所聞,問他:「這回又召你去做什麼了?」

謝喬比他稍高一兩公分,算不上差距,偏過頭正好對上方棲寧的耳朵,他有意壓低聲音,將氣氛烘托到極致,蛇吐信般啟唇:「我的姐姐,說她肚子裡懷了我的種呢。」

耳廓熱乎乎的,方棲寧頓了頓,謝喬繼續吞吐著剜心的話語:「我爸爸這個人呢,他是很信任我的,並且十分自以為是,第一反應就是我一定能做出這種事。」

他擼起袖管,露出一串兒快要癒合的鞭痕,委委屈屈道:「寶貝你看,可給我疼死了。」

銀輝疊在白皙的手臂上,方棲寧真是氣到了,握著唯一一塊好地兒訓他:「你還說人家笨,你看你是不是最笨的那一個。」

「知道你擔心我,我心裡就舒服了,」謝喬握住他的手,勾唇一笑,「他愛打就打唄,掉不了一塊肉。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約好了醫院讓他的寶貝女兒去做穿刺,你知道,在肚子裡也是能做鑑定的。我多好說話啊,我說嫌疼現在不去也成,生下來再做,是誰的誰養,行不行?」

方棲寧說:「是真懷了還是假的啊?」

謝喬挺不在意地答他:「真懷了,也不知道她從哪找了一個贗品,你說可不可憐。」

世上什麼樣的事兒都有,至少如今的方棲寧沒感到多驚訝,他拉著袖口把謝喬的衣袖拽下來,問他:「你要不要來我這住一陣子?我養了貓,晚上不會留在風眼太久。」

謝喬起了興致:「養貓?你從哪弄的貓啊?」

「替朋友先養著的。」方棲寧不自然地說。

玲瓏心更勝堆瓊面,謝喬是什麼人物,頓時瞭然。他笑盈盈地望著方棲寧,「好啊,正好陪你一起調|教你的新朋友。」

重音押在新字上,方棲寧睨他一眼,直接拉開車門:「走不走了?」

謝喬繞過去,坐進駕駛座,發動之前看了看方棲寧俊逸的臉。

成長的道路漫長而艱辛,家庭的事兒另算,他有過很多今朝有酒的朋友,也有相攜二十多年的大明星發小,對方棲寧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因為——

方棲寧就是他。

是另一維度的同一個他,他們不盡相同,在某些微小的角度又奇異地重合。

方棲寧回到家,在門口摁開客廳的吊燈,桌上的保溫桶彰示著陸岸生活過的痕跡。謝喬和沙發上的貓貓大眼瞪小眼,一雙藍瑩瑩的眼睛望著陌生的人類,小貓湊過去用腦袋蹭了蹭謝喬,像是在試探風險,充滿探究意味繞著他的褲腳轉了一圈。

食盆裡的貓糧還有富餘,方棲寧蹲下來摸摸貓頭,眼神柔和地說:「上回你住的那間還是原樣,被子枕頭我前幾天收拾客房的時候一併拿出去曬了……怎麼感覺像是提前準備好讓你過來住的啊。」

方棲寧說著說著笑了起來,他原先耗費兩年習慣了一個人住,人畢竟是群居動物,和謝喬相識之後,兩個人偶爾湊在一起也蠻不錯的。

謝喬脫下外套,單單套了件衛衣,朝他眨了眨眼睛,語帶揶揄:「我說你是人|妻你還和我鬧,為了只貓火急火燎往回趕,我大概下輩子也不會有這種時刻。」

小貓圓溜溜的眼睛水汽漣漣,兩隻前爪勾著謝喬的褲腳,喵嗚喵嗚沖他直叫。這種生物撒起嬌來比人類不知高明幾個度,勾得謝喬也沒轍。

貓貓的注意力很快從兩個人類身上移開,方棲寧拉開冰箱拿了一瓶水,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坐。謝喬打著呵欠倚在貴妃榻上,伸手去夠桌上的水,露出一截細瘦的腰,火烈鳥混合了不甚明顯的鞭痕,紅得愈發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