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前街,隊伍仍一路向北而去,忽有前頭開路傳事之人打馬返回隊伍中斷,尋到賈珍:

“老爺,前頭北靜王正乘轎而來。”

賈珍一聽,趕忙吩咐隊伍停下,又報與賈赦賈政,三人一道越過隊伍,趕到北靜王轎前,先行了國禮,水溶也在轎中起身出來,欠身含笑回禮。

這水溶如今年未弱冠,樣貌俊美無儔,風儀翩翩,性情又謙和,因祖上與榮寧二府情誼深厚,水溶與兩府往來,也不妄自尊大,只以故交相稱。

水溶既落轎,旁人一眾官員侍衛便都在兩旁護衛,攔著路上軍民不得往返。

又命王府長史官代他祭奠焚香,賈珍眼見其這般禮重,眼含熱淚,感慨道:

“犬婦之喪,怎敢勞王駕下臨,犬子如何敢當。”

水溶笑道:

“本是世交之誼,不必言此。”

又往這浩浩蕩蕩的隊伍中瞧了一眼,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一動,問道:

“聽聞貴府中有一位銜玉而誕者,幾次欲見,總被俗務所擾,今日可在此地?何不請來一見?”

賈政一聽,趕忙叫人去喊寶玉過來,因水溶在京中素有賢名,寶玉也早有耳聞,故也高興來見,見水溶生得才貌雙全,風流瀟灑,心中更欲親近,暗自感嘆道:

“真是好個秀麗人物。”

水溶打量寶玉一眼,對賈政誇讚道:

“傳言不虛,果真是如寶似玉,令郎實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世翁面前唐突,來日‘雛鳳清於老鳳聲’,亦未可知。”

賈政聽水溶如此褒讚,喜不自勝,連連謙辭道:

“犬子怎敢當王爺盛讚。借賴王爺洪福,來日或有一分建樹,亦是他的造化。”

水溶又客套兩句,邀請寶玉閒暇時便可去王府坐坐,寶玉自然連連點頭應了,水溶又拿眼睛在隊伍中張望,忽然笑道:

“那位騎馬,頭戴青簪的,可就是貴府東床林御史的弟子?今科的探花?”

賈政回頭一望,笑道:

“王爺慧眼,此正是我妹婿之弟子。”

又要打發人去請林思衡過來。水溶卻已徑自往隊伍中行去,直奔林思衡而來。

林思衡本是坐在馬上百無聊賴,還在腦子裡思量水溶上次安排那妙兒接近自己,究竟是何意圖,不料水溶竟直接就奔著自己來了。

也不敢真個託大坐在馬上等水溶過來,連忙翻身下馬,快步迎上來,也學著賈政要行一番國禮,卻被水溶一把拉住。

水溶細細瞧了一眼林思衡,讚歎道:

“好個靈秀人物,怪道陛下對林大人青眼相加,小王早就欲見,只是總無這等緣法。

京中傳聞林大人才高八斗,小王雖愚魯,也愛看些詩詞歌賦,附庸風雅,今日得見,小王實在高興,小王府中常有詩會,林大人公務之餘,若有閒暇,不妨也與寶玉一道,來府上坐坐,小王必掃榻相迎。”

林思衡一時還摸不準這北靜王的路數,口頭也連連應承下來,因清風樓舊事,心裡打定主意,若沒什麼事,還是少與此人來往的好。

又與賈珍說了幾句節哀順變的話,水溶便不多留,告辭而行,臨行前又將自己手腕上一串念珠取下來,送給寶玉,笑道:

“這是陛下御賜鶺鴒香珠一串,權當敬賀之禮。”

待離了送葬隊伍,長史官低聲問道:

“那香珠那御賜之物,今日眾目睽睽之下,王爺以此物相贈那賈府公子,是否有些不妥。”

水溶微微一笑,瞧了長史一眼,低聲道:

“不過一串香珠,雖是御賜,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左右陛下賜的東西多了,長史不必往心裡去。”

長史官聽罷,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