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待散朝之後,果然便有內侍來翰林院尋他,帶他去見皇帝。

穿過宮門,向北而行,過文華殿,皇帝常於此舉行經筵講學。再向北,便見有一紅牆黃瓦,飛簷斗拱之處,即為內廷。

穿過內廷,便是乾清宮,為皇帝寢宮。

從一旁繞過,向西又走百十步,便是養心殿,崇寧帝正在此等候。

那內侍帶他到殿前便退下,從裡面又出來另一位內侍,詢問一番後入內回報。

少頃,那內侍又走出來,躬身請他入內。

林思衡在其身後,長出了一口氣,緩緩抬起腳步。

整個大乾王朝的統治者,掌著天下億萬人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就將要出現在自己眼前

林思衡心知,自己或許將要迎來自崇寧二年之後最為危險的時刻。

他不清楚皇帝到底查清楚了多少事情。

又或者,他即將迎來一場巨大的機遇,也未可知

林思衡一路低頭入內,面上適當的帶著幾分緊張激動之意,腳步間距刻意縮小,顯得略有些急促,呼吸的頻率也加快了些。

那內侍將他帶到正中,林思衡餘光見到上方有一御案,案後有一人端坐,正在批閱奏摺。

林思衡當即深躬行禮,口稱:

“臣,翰林院檢討,林思衡,參見陛下。”

崇寧帝抬頭掃他一眼,又繼續去批閱手裡的奏摺,口中平淡道:

“平身,賜座。”

便有內侍引他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

林思衡刻意坐得筆直,屁股只沾了半張椅子,雙手握拳置於膝上,目不斜視。

崇寧帝方才就已經將其進來的樣子看在眼裡,此時雖仍是在批閱奏摺,暗地裡也分出兩分注意力來觀察他。

見其對皇權明顯有敬畏之色,雖有些緊張拘謹,倒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了。

若林思衡果真從容不迫,崇寧帝反倒要疑他是否不敬皇權了。

心中有幾分滿意得點點頭,又批閱了幾份奏摺,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崇寧帝方道:

“林翰林。”

林思衡連忙起身,躬身應道:

“臣在”

“林翰林殿試答的好啊,字字珠璣,鞭辟入裡。

你是巡鹽御史林卿的弟子?

想來這些關於鹽政之事,也是林卿教導?”

“回陛下,陛下明察秋毫,確實如此,臣在恩師座下勤學五年,雖天性愚魯,幸賴恩師不棄,勉強學了些東西。”

崇寧帝輕聲笑道:

“林翰林不可妄自菲薄,須知你這探花,還是朕欽點的。

如何,這幾日在翰林院可還適應?”

林思衡面上便又現出幾分感激之色,語氣有些急促道:

“微臣多謝陛下隆恩,臣在翰林院中一切都好,每日裡與諸位同仁編書修史,甚為自在。”

崇寧帝哈哈一笑道:

“林翰林這是覺得翰林院太清閒了些?你隨林卿在揚州治學五年,那麼,也該知道林卿是在做什麼了?”

林思衡故作小心翼翼道:

“若微臣所料不差,該是,推行新鹽法一事?”

崇寧帝點點頭,問道:

“你覺得新鹽法該如何施行,說來朕聽聽。”

林思衡神情一肅,面上顯出幾分年輕人的熱忱來,略略放大聲音,朗聲道:

“回陛下,臣以為,鹽法至今,已經到了不得不改之時。

當今鹽法,本為太上皇當年為掃平杜爾伯特部,籌措軍餉時定下的權宜之計。

今杜爾伯特部早已平定,國庫空虛,而天下鹽業竟仍操持於鹽